“她……她是谁？”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但完全没有一点起伏的胸口却昭示着一个事实－－女子永远都不会再张开双眼了。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苏妙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女子的容貌也就只有十七八岁左右，倾城绝色，乍一看起来就像是她的孪生姐妹，但气质却是完全不同，女子眉宇间的温婉柔媚与苏妙菡仿若冰山雪莲的清冷高傲形成了两个极端，各有魅力，却同样诱人沉沦。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她便是你娘，也是巫族族长之女，本名巫婉柔。”苏乐风淡淡叙述着，“你娘是巫族族长惟一的女儿，深得巫族上上下下的宠爱，不过或许是自幼生长的环境太过平静祥和的原因，她的性格却还是很天真善良，看起来软绵绵很好拿捏的样子，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个执拗到叫人头痛却又心疼的姑娘……”
那双望着床上女子的眼中流露出的深深的痴缠爱意，浓烈到令人心惊。
“……当我们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求得巫族族长首肯结为了夫妻，日子也恢复了平静。每晚相拥而眠，每天早上一同起床，我为她画眉，她为我束发，我办公练字，她为我铺纸磨墨……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练武，一起……期待你的到来。很平淡的日子，但那却是我这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眸光变得空灵而悠远，显然是在追忆着记忆中美好的过往，俊雅苍白的脸庞忽然浮现出了些许红光，透着浓浓的幸福甜蜜，然而下一秒，整张脸却变得狰狞扭曲，就连目光也透着股阴狠疯狂！
“世人皆贪婪，地位越高权利越大者越甚！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却还是不满足！为了一己私欲，一夜之间五千多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灰飞烟灭，而你娘……她的身份本是个秘密，原本可以逃过一劫，但她身边却出现了奸细，意外得知她的身份并泄露了出去……当时那人付出极大的代价屠尽了巫族却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甚至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正处于极端愤怒恼恨中，这个时候你娘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中，结果可想而知。”
“为了撬开你娘的嘴得到他想要的，那人几乎用尽了手段，且一次比一次毒辣，各种酷刑还不算，最后甚至阴毒的将你娘丢进了男子监牢，任由你娘被一众囚犯肆意凌辱亵玩！”说到这儿，苏乐风的双眼已经变成了赤红色，眼中疯狂燃烧着的，是刻骨的仇恨。
“可即使这样，你娘也生生咬住了牙关没有说出一个字，直到后来，那人用刚刚出生的你威胁你娘，你娘才……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死了，这个世上唯一还跟巫族有点关系的就剩下你一个了，尤其你那时才刚刚出生，完全不曾记事，根本不可能存在说你娘将那个秘密告诉你的情况，那人顶多只会怀疑你娘将东西悄悄藏了起来，或许留下了什么线索等着你长大后去挖掘，如此一来，他自然轻易不会动你，相反，他还会保你平平安安长大。”
“一切都被你娘算准了，在最初将你娘留下的东西彻彻底底排查了几十遍无果后，那人也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也正是这些年除了一直暗中紧密监视以外，并未对你出过手的原因。”
说完，苏乐风沉默了许久，只用一种苏妙菡看不太明白的复杂目光看着她，直到苏妙菡快忍不住开口时，苏乐风才颓废道：“我这辈子最爱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你娘，一个便是你，但你们却同样是我亏欠最多、最对不起的人，即使一直在逃避，但仍旧无法否认，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无论是作为一个丈夫还是一个父亲。”
“当年巫族灭亡后，你娘大概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一向温婉的她第一次强势起来，用自己的性命逼迫我发下毒誓，要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冲动，不要管她，只管跟她撇清关系、绝情到底，因为她需要我平安，这样才能保护刚刚出生的你，她最心爱的宝贝。”
“我答应了，但是却并没有如她期盼中的那样尽到一个作父亲的责任，好好疼爱你、保护你，因为她还是死了，以那样绝决惨烈的方式，为了你。尽管不愿承认，尽管明知不该，但事实上我的确有些恨你，甚至很多时候都在想，当时若没有你，是不是你娘就不会死。”
“因为这个，也因为期待有朝一日能够为你娘报仇雪恨，所以我必须想尽办法消除那人的顾虑忌惮，从而保住自己的性命，蛰伏下来等待机会，所以我彻底无视了你的存在，甚至放任董氏将你教成一个不学无术骄纵跋扈之人，所以他送女人来，我来者不拒，包括巫族灭族之祸的那个帮凶，甚至当年间接害死你娘的那个人我都留着，并放在你的身边委以重任……”
“总算，那人渐渐相信了我对你娘不过是一时迷恋，还不足以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程、家族甚至是生命……加之苏家祖上曾是富甲天下的皇商，名下产业涉及各行各业、遍布全国，若苏家倒了，琅邪国起码会倒退二十年……于是我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并向那人摇尾乞怜，抱住了他的大腿，一步一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无力跌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显得那样沧桑凄凉，或许是觉得愧疚，觉得无颜以对，苏乐风默默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中，带着丝颤抖的沙哑嗓音在苏妙菡的耳边响起。
“整整十七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报仇，为此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甚至在宫九提出欲要娶你为妻时我也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答应，因为凭他的滔天权势，报仇雪恨将不再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无疑，这对一个十几年来日日夜夜都活在仇恨中的人来说绝对是个致命的诱惑，但……
“但你还是拒绝了。”
此时此刻，苏妙菡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做何感想了，亲耳听到自己的父亲承认恨自己，承认这么多年来之所以对她如此无视，甚至放纵董氏将她如同小丑般耍弄得团团转，她却一点也怨不起来。
因为他对她的爱到底胜过了恨。
只不过，心中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终究还是难以磨灭的，或许，只有时间方能治愈吧。
仔细琢磨着他所说的话，对于仇人的身份大概有了推测，心头有如压了块巨石般沉重异常，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仇恨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着，想到娘亲所承受的那些屈辱伤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欲将仇人狠狠撕碎！
蓦地，丹田处一直很柔和安静的庞大能量骤然狂乱起来，在体内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外泄的内力将周围的一切撞飞、粉碎。
苏妙菡紧紧皱着眉，体内筋脉传来的剧痛令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忽觉胸口一阵甜腥翻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也随之陷入了黑暗，伴随着父亲恐慌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