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迈的外婆为她花掉最后一点积蓄后,再也不堪疲惫地与世长辞,而临时被召回的母亲,却说了那么一段话。——“看见你,我就想起你那个没良心的父亲,你现在这病,大概就是父债女偿吧,反正医生说你这病也是末期,没得治,再去化疗也是浪费钱。”
当时,梁爽差点没有愤恨地呕出血来。
外婆死了,她的人生再没有什么可以支撑她熬过这场病劫,更何况,她没工作、没体力,没钱,更没有康复的希望。
当晚,她咬牙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
梁爽眨去酸涩的泪,看着周遭,这分明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在她的邻铺,还躺着一个哼哼的老太太。
难道,那一瓶安眠药都没有让她死掉?
冷血的母亲突然良心发现了?
梁爽冷笑,想着就算是母亲把她送回了医院,那也不过是不想让她死在自己的新家里。
动了动身子,梁爽才发现,自己的腹部被紧紧地束缚着,而且轻轻一动,便有撕扯般的疼痛直钻头皮,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怎么回事?
腰间果然缠了一圈厚实的绷带!
她正想去按床前的呼叫铃,巡场的护士远远地看见了,一声冷呵,“别动!”
梁爽怯怯地收回了手。
由于是外婆带大的,早熟而知感恩的她,一直都是老师眼里乖巧听话的代言,当然,这更是为了让外婆安心。
“别乱动,你腰间的刀口不小,怎么着,还想再做一次手术啊。”
梁爽眨眨眼,难不成,医生愿意给她手术治疗?
不,那昂贵的手术费,母亲不是不愿意出了么?
不不,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她的病,即便是手术,也于事无补……
“排气了没有?排气之后才可以喝水吃东西,你爸出去给你交费买药了,你妈妈去打热水了,很快就回来,乖乖地别乱动!”
梁爽听得糊涂,她爸?她妈?
“护士,我……”
“行了,就这么躺着,少说话,说话也会牵动伤口。”
护士没好气地说完,嘴里嘀嘀咕咕地离开了,梁爽依稀听见这么一句:女孩子家,小小年纪就动刀动棒的……
这句话,应该不是说她的吧。
沐三少一脸紧张,“怎么了?”
“多补点血气,补点偏壮阳性的东西,在她清醒的时候,一定要让她吃!”这样干瘦如柴,怎么耗下去?“如果你没钱……”
“我有!”沐三少灼灼盯着她。
那眼神里含有太多的含义。
晓曼淡淡一笑,“我随口说说,我也猜……你有钱!”
话题再说下去,势必又要扯出许多敏感的问题,晓曼无心问,沐三少也无心说。
“言轩啊,这些是我自己配的药剂,如果六姐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给她吃一点,记住,只能一点,越少越好,因为……这些东西也是有瘾的。”去除一个大瘾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染上一个小瘾。
沐三少很郑重地接过,状似随意地问,“你今天来的有些晚啊。”
“呃……,出了点事。”
沐三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俏脸,“什么事?”
小泛见状,抢着说道,“出门前差点被狗咬到了!”
晓曼失笑。
沐三少知道事情并非如此,可是既然这主仆不愿说,他也不再问,谁没有个秘密什么的?
他再次转换话题,“要去上香吗?”
晓曼看了看天色,“好。”来一趟,总要过过场走走形式。
上香房距离六夫人的住所不远。
这样的地方,看似危险,可是,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晓曼对着沐三少侧目,这个男人……
巧巧地,沐三少点燃了香,也回头看她,四目相交,他痞痞一笑,“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很有味道?”
晓曼嘴角一抽,一把夺过香,“混青楼的男人多自恋!”
“呵呵……”沐三少笑着,看着她不甚专业的跪拜,然后帮她拿过香台案上的签筒,“要摇一支吗?”
“呃……”演戏要演全套,回去也要复命交差,“摇吧!”
小泛一直立于一旁,第一次发现正正经经的沐三少爷也很迷人,而且,他和自家夫人你来我往的动作都很流畅、和谐……
心里涌起了一些鬼心思,小泛掩嘴偷偷笑了。
晓曼只觉脊背发凉,回头看一眼小泛,就知道那丫头搞什么花花肠子。
偏偏一旁的沐三少用着近乎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她,“摇啊。”
心里乱抽了一把,晓曼选择无视。
竹签摇出,她弯腰去拾,巧巧地是那书生男人也同样弯下腰去,而且很带目的性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快!
她认了!
他会武!
她也明白!
可是,至于准确性这么差吗?而且……,还握的这么紧。
她以眼神质问。
他灿灿一笑,很配合地松开,“不好意思啊,没拿对。于我来说,温软的东西更具吸引力。”
“噗——”小泛喷笑。
晓曼嘴角狂抽,“言轩,如果再把你混青楼的那套拿出来,我直接翻脸走人!”
沐三少敛了笑意,认真地说,“如果我说,我其实很少混那里,去也只是为娘买毒品,你信吗?”
无所谓她信不信,这次的见面,他已投入太多的感情暗示,她自认无力承受,也不愿承受,更不能承受。
“只要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就行。——解签去吧。”她扭头要走。
沐三少抢过她的竹签,“我来。”说着,向解签室走去。
晓曼主仆正要跟去。
迎面突然疾风吹起,晓曼只听见耳边丫鬟的一声惊呼,眼前便陷入黑暗。
失去意识的那一刹,她在心里咒骂:这个可恶的强暴男!
不消过了多久,她幽幽转醒,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那是因为,她被蒙住了眼。
手脚不能动,应该是被点了穴。
她心里暗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一直窝在沐府,尚算安全?或者庆幸这个世道上武艺高强的人还是少数?不然,以她的背景和样貌,估计早就尸骨无存……
“你醒了?”
男人低低的声音传来,有些压抑。
“好像不久前,我们才聊过吧。”
男人轻哼,“是又如何?”
“你又跟踪我?”而且,这次他没让沐三少发现?不,或者,他有让沐三少发现,所以沐三少才会对她如此暧昧?
男人的口气有些不悦,“你应该问,我何时没有跟踪过你?”
“你……”
“我什么?倒是你,偷偷与沐言轩幽会,不怕被浸猪笼吗?”
“呵!”晓曼冷笑,“你对我做的事,早就够我浸无数次的猪笼!”
温热的风拂在脸面,那是男人靠近的呼吸,“就因为如此,我才会跟着你、保护你,因为……能弄死你的,只有我而已。”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晓曼还想张口讥讽,却被男人突然稳稳地封住了唇……
“唔……”
多久了?
他多久没有对她进行肢体碰触了?
难道,今天又要在这她连知道都不知道的地方,被他羞辱?
“唔唔……”
男人的力道很大,似是泄愤,可是唇舌间又有些淡淡的苦涩……
让晓曼庆幸的,他只是吻她的唇,辗转流连。
就在她心里放松的一刹,他的大掌移向她的颈间,陡然狠狠掐住,偏偏又堵住她的唇,猛烈地吻到她近乎窒息……
强烈的举止,反应的是强烈的内心。
在晓曼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松开了她,松开了她的唇、她的颈……
如死里逃生一般,她大口的呼吸,“你……”
话音刚落,温热的触感移到了她的颈项。
带着几分刺刺的痛,想也知道,此时她的颈间一定惨不忍睹。
终于,男人慢慢抬起头,小心地为她理好衣领,轻轻道,“记住,能折磨你的……只有我!”
没有任何声响的,周围就这样陷入死寂。
晓曼知道他走了,他每次都是有备而来,因为除了第一次他喝醉酒那次,以后的每次见面,她都在他的身上嗅不到任何气息。
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直觉的,她知道应该很安全,而且……沐三少很快就能寻到她。
果不其然,“晓曼!”“夫人!”
几乎没有耽搁几秒,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晓曼的心彻底放下来,“言轩,你该叫我姨娘!”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沐三少的声音顿住了。
小泛也轻声低呼。
晓曼轻叹,“不管你们看见了什么,能不能先解开我的穴?”
肢体重回自由,她拿开了眼上的黑布,这才发现自己衣衫最上面的纽扣未扣,颈项处的片片吻痕已让对面的一男一女看得真切。
晓曼慢条斯理地扣上衣扣,微笑道,“签解好了?”
沐三少死拧住眉,面有杀意,“掳走你的是谁?”
晓曼耸肩,“就是想给你看到这吻痕的人。而他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你。”
确实,如今可以百分百地排除他。
晓曼心中百思,沐家的少爷中,目前可疑的就只剩下:二少、四少,还有七少了。
沐三少的脸很冷,在晓曼面前,他慢慢展现越来越多他的真性情、真想法,“那人是沐府的吧!”
晓曼轻叹,“你这都猜得到?我觉得……可能是。”
沐三少灼灼盯着她,心中有个问题想要问,却难以启齿,良久,才艰难地开口,“在此之前,他有没有……有没有对你做过别的过分的事?”
晓曼似是而非地笑看着他,“你觉得呢?”
沐三少噤了声,这个话题太敏感,也太私密,他顿了顿,才又似转移话题道,“呵,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他这样做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这么说?”
沐三少笑了,笑得暧昧,“看见我和你一起,他吃醋了,用这样的方式来宣告他的所有权。”
“是吗?”晓曼有些不以为然,“或许,他是因为恨我,想要羞辱我呢……”
沐三少若有所思地摇头,“男人的心思,男人最懂!——算了,不说他了,总之,我会揪出他的!”
晓曼不是很热衷,“好啊,当你揪出他的时候,记得先交给我发落。”
沐三少挑眉看她,“你不信我有这个能耐?”
男人的自尊不能被打击。
晓曼宽慰他,“信,当然信!你……努力吧。——时候不早,小泛,我们回府吧。”她累得很,而且,她觉得那男人一定还在某个大家都察觉不到的地方……盯着她。
……
就这样,晓曼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沐家大院,又堂而皇之地走了回来。
如今她有大、二夫人做靠山,哪怕是有人想要嚼舌根,也会掂量着来。
更主要的是,她现在还没有让别人嚼舌根的理由。
而造成别人嚼舌根的最直接理由,那就是和某位沐家少爷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先不说各位少爷心里怎么想,就表面上看,除了疯疯癫癫的沐三少,没有谁对她露出什么情谊,而沐三少的话……
都说了是疯话,疯话谁还信?
可是,命运常常是会被改写的,改变……只需一个契机。
“三十八姨娘?”
本以为可以像是走出沐家大院一般,低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是,天不随人愿……偶尔冒出个不速之客,也常常让她无所适从,尤其这个男人还很冷。
“言兴啊。”
下意识地拢拢自己的衣领,虽然强暴男的技巧很好,当衣衫扣紧之后,那斑驳吻痕可以被遮盖地绝对严实。反倒是她的这个动作引来了沐家二少的微微侧目,他审视了她半响,才淡淡道,“姨娘回来的好晚,花姑来了,已经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