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炽阳高照,万里无云,朗朗晴天,可对叶香来说,当马车行走在富丽堂皇的宫道上,她竟感丝丝冷意袭身,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春暖花开,可在这皇家森严的地方,却总觉得连阳光都照不进来。
芸儿一路显得安静多了,时而发呆,时而撩帘四望,眼神里露出暗暗的期待,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叶香看着失魂的她,心下不免担忧,日后芸儿难道想入宫为妃吗?以候府的家世,日后选秀女的时候,凭着芸儿的容貌是绝对可以进宫的,但是,在这种险恶的深宫中,以芸儿柔软的性子难保不会被他人陷害,就算她能自保,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开心快乐。
自从成了陆无双,叶香已将芸儿当成亲妹妹来看待,她打心底希望她幸福,可现在看来,芸儿喜欢上太子,应该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开始的,暗恋已经长达两年,一时之间劝她,她肯定会无法接受的,或许,劝已经没有用了。
叶香暗忖之间,只闻管家的声音传来,“夫人,二小姐,锦绣宫的宫人来接了。”
叶香掀开帘,入眼的景象让她一呆,深长宫道的尽头处,是一片巍峨宏伟的宫殿群,霞光四射,金光耀眼,宛如琼天玉宇,美伦美焕,在那玉阶之上,宫道之间,身着粉衫的宫女来来往往,而景色更是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真美。”叶香哑然失声,看得目瞪口呆。
芸儿无限向望的抿唇而笑,一脸憧憬道,“要是能生活在这宫里,那该多么美好啊!”
“芸儿,你可不能光看表面,谁知道在这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危险呢?”叶香适时提醒道。
芸儿一愣,许是听出了叶香的意思,脸上流露出一丝坚强,“我什么都不怕。”
叶香不想绍了她的兴致,随即一笑,“嫂子只是感叹感叹,走,姑姑一定等着我们呢!”
芸儿立即恢复了笑脸,伸手挽着她,像个兴奋的孩子般朝笔直的宫道走去。
“候夫人,二小姐随奴婢来吧!”一个年长宫女上前迎接。
芸儿认得她,开心得叫了一声,“是李姑姑啊!”那长宫女微微一笑,领着她们一路向前。
叶香一边走一边观景,这宫里凝聚了天下美景,将其浓缩在诺大的花园之中,凉亭水榭,假山流水,奇珍异草,处处景致错落有致的摆设着,就连一个角落里的花草都极其讲究。
走到一个观景处,芸儿悄然凑到她的耳边道,“嫂子,看见那边的宫殿了吗?那是东宫,是皇上和皇后,太子居住的地方。”
叶香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座气派宫宇雄据在众宫之上,完全的诠释着金碧辉煌四个字,也许是心里作用,那宫殿虽在眼前却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二位请,太妃娘娘已经在亭中摆宴等候两位。”
芸儿迫不及待的提起裙摆跟上,叶香也加快脚步,转过一处宫角,入眼得是一座水榭之上的八角凉亭,微风徐徐,亭中珠帘叮铃脆响,十分悦耳,而太妃正含笑坐在那里等候她们。
“参见太妃娘娘。”叶香与芸儿先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太妃轻抬衣摆,那袖口的凤凰栩栩如生,华贵非凡。
叶香与芸儿谢礼之后,分别坐在桌前,只见桌上摆满十几样精致点心,上等瓜果,那色泽通透的茶杯中,刚沏的茶水清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心情舒畅无比,
“真香。”叶香抿唇一笑,赞道。
太妃点点头,招呼道,“喜欢就多吃些,这些都是宫中御厨的手艺,宫外少有的。”
芸儿开心的拿起粉色点心放进了嘴里,一边咀一边惊叹不已,“好吃,真好吃,酥酥脆脆,又香又甜。”
叶香也拿起面前的一种心形小饼放进嘴里,她在现代也算是偿过中外美食,但想不到这千年之后的美食也这么可口,她嘴角不由扬起来。
太妃随后寻问了老太太与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叶香一一作了回答,当她问起了萧清的情况,叶香正想回答之际,却被芸儿抢了先,“他除了闯祸还能干什么?气得奶奶和娘都不得安生,就连嫂子他也不放眼里,还敢打嫂子呢!诺,嫂子的手背都受伤了。”
“芸儿。”叶香示意她不要乱说。
太妃微微吃惊,“竟有这等事,我只道清儿年少不懂事,竟如此玩劣不堪。”
“哥哥这一去,娘和奶奶都指望他继承萧家的香火,却不曾想叫人如此失望。”芸儿双眼泛起了红潮,气愤诉苦。
虽说太妃不是外人,但叶香还是不想破坏这次的聚会,她朝芸儿道,“清儿还小,他需要时间成熟。”
叶香见太妃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神情之间透着担忧,看来她虽怨恨过老太太,但说到底,骨肉难分离,这萧清是萧家唯一独苗,她是在意的。
“告诉老太太,这清儿的事情就交给哀家吧!”太妃突然出声道。
“姑姑,您要怎么做?”芸儿好奇的问。
叶香也跟着吃惊,暗想着太妃有什么法子教育萧清。
太妃呵呵一笑,启口道,“这宫里还有几位年少的皇子正在念书,我让清儿一块入宫伴读,用宫里的规矩压压他的恶性,在这些皇子们面前,谅他也不敢胡来。”
“姑姑这法子真得太好了,清儿这回该安分了。”芸儿喜出望外,只拍手叫好。
叶香也喜形于色,有太妃管制萧清,她就省事多了,只要太妃插手教育他,日后萧清的前途也不需要担心,想想就轻松。
在凉亭里吃吃聊聊已经到了午膳时间,太妃让下人撤了点心,摆上了菜肴,叶香与芸儿规规矩矩的吃着,不时聊聊这皇宫内外的乐事,也很欢乐。
叶香感觉太妃浸淫在后宫之中四十年,早已失去了常人的欢乐,围绕在她身边的不是下人,就是对她毕恭毕敬的妃嫔,如今,聊聊家常,聊聊宫外的喜闻乐见,竟也让她心情愉悦,可见权利最集中的地方,就是快乐最少的地方。
叶香明白这个道理,芸儿却没有觉悟,在她眼里,她的姑姑,位高权重,人人敬仰,眼前奢华夺目的景象迷乱了她的眼,而驱使她一心想要入宫的,是两年前已经驻入她心底的那抹俊逸身影,她永远忘不了那年的秋天,她迷路在御花园里,那道温暖的掌心将她牵起,领着她走出迷茫与恐惧,后来,她在皇宴戏台的高处,她看见了那个男人,她才知道,他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轩辕殇。
从此,那一个场景在她的梦里魂绕梦萦,再也忘不掉。
“太妃娘娘,您该午睡了。”李姑姑出声提醒道。
太妃看了看时辰,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她启口道,“晚些回去吧!难得来宫里一趟,去御花园走走,今年的花开得比往年都好看呢!”
叶香与芸儿纷纷露出了期待的眼神,太妃起身之际,朝旁边的丫环道,“去给哀家拿两条冰丝手绢来送给她们,这天热也好用来擦擦汗。”说完,朝叶香两人道,“哀家就不陪你们逛花园了,我让秋儿领你们去。”
叶香等人送走了太妃,不一会儿一个丫环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是两条秀美精致的手娟,叶香挑了那条图样简单的拿起,触手透凉,拿到胸前一丝淡淡幽香沁人肺腑,真是罕见之物。
由秋姑姑领着,叶香与芸儿朝御花园方向走去,沿路的风光也足够让人目不暇接,此时,正值春夏交接之际,日头尚不毒辣,徐徐微风拂面,正是赏花的好时节。
御花园处在宫殿中间,叶香两人转过一道幽雅长廊,只闻空气里飘着醉人的花香气息,踏出廊门之迹,迎面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的世界,说得出名字的,说不出名字的花儿竞向绽放,入眼皆是花团锦簇,色彩斑籣,烂漫的花儿就像一个个妩媚的美人般,各种妖嬈,吐露芬芳。
叶香与芸儿都看得呆了,早已不在秋姑姑的身后跟走了,而是各自寻着最美的花儿欣赏,叶香只恨现在手中没有相机,不然,像这样的景色一定能拍出惊艳绝伦的照片来,就在叶香忙着欣赏时,一个转身身后竟没了芸儿与秋姑姑的身影。
“惨了,不会迷路了吧!”叶香暗忖,她回头望路,只见三条相似的入口映在眼前,她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已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了,叶香努力回想了一下,寻着记忆走进了中间那条道。
“芸儿,秋姑姑。”
“芸儿…”叶香小声的唤着,走了一会儿,叶香倏然一喜,只见芸儿就在对面捉蝴蝶呢!叶香为免再走失,忙快步朝前走去,当她经过一个布满腾幔的转角处,冷不丁撞上了一堵墙,哦不,是一个人,因为她捂着撞疼的鼻尖,低头就看见一双锦鞋,上面龙腾盘旋,无比精致。
叶香还在研究这双鞋,就听一道怒喝声辟头盖下,“大胆何人?竟敢冲撞太子殿下。”
什么?叶香猛瞪一双眼抬头,她惊愕的眸子不期然迎进一双深沉如冰的眼睛,呆了三秒,她忙跪下,“请太子殿下恕罪。”
“你是哪宫的宫女竟敢在御花园里乱逛?你可知罪?”
“民女不是宫中之人,民女是萧候府之人。”
“区区萧候府的小丫头竟敢乱闯后宫?你好大胆子。”
叶香心底有些懊恼,这个人什么眼力,竟把自已当丫环了?敢情是今天她穿得素雅了吧!好吧!丫环就丫环,反正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自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脱身。
“奴婢是跟随萧候府二小姐进宫面见太妃娘娘的。”叶香不急不慢的应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一直未说话的轩辕殇突然寻问。
“奴婢叫叶香。”叶香灵敏回答。
“叶香?”轩辕殇咀嚼着这个名字,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笑完之后,朝叶香抬手道,“你以离开了。”
叶香怔愕了一下,不明白刚才轩辕殇为什么笑,而且还笑得有那么一丝可恶,难道自已脸上有什么东西引他发笑?但不管是什么,叶香只想赶紧逃离那双逼人的目光下。
等叶香的身影消失在树影之后,跟随在轩辕殇身后的福禄不由惊诧了,太子殿下是怎么了?竟然对一个小宫女发笑而且还不责怪冲撞之罪?
“福禄,我记得萧振在出战之前是不是有一门未完成的婚事?”
福禄想了想,答道,“是有这么回事,听说萧候爷刚拜完天地就接到出战旨意,连洞房都未来得及完成呢!那夫人也够可怜的。”
“他娶得是何府之女?”
“是户部陆荣之女。”
轩辕殇眯了眯眸,薄唇勾起一抹笑意来,“那她应该姓陆才对!”
“殿下这话是?”
“福禄,你跟了本殿下这么久,竟然看走了眼,刚才那女子可不是萧候府的丫环,应该是萧夫人才对。”轩辕殇挑眉道。
“啊…”福禄一惊,竟不敢置信,“可那姑娘穿得…”
“她在行守孝之礼,自然是穿素衣。”
“那太子又是如何发现的?”
“她虽穿得是素衣,但布料却是上等的罗纱,她的珠钗手饰只是色调简单却都是上等品,而她从容不惊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语气都不像一个下人。”
经轩辕殇这一分析,福禄才恍然回想刚才跪在地上的女子,他不由自抽一个嘴巴,“哎哟,奴才可真看走眼了。”
轩辕殇勾唇一笑,只当刚才的事情是个趣事罢了,挥挥衣袖道,“走吧!”两个人走到花树之前,福禄眼尖的发现那树梢上挂着一条白色丝绢,他不由拿起来看了一眼,“咦,竟是上等的冰丝手绢。”
轩辕殇拿起看了一眼,猜测道,“一定是她掉下的。”说完,他朝福禄道,“你去还给她。”
“奴才去哪儿找她呀?”
“锦绣宫。”轩辕殇扔下三个字扬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