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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我?”张振海笑了起来,非常温和的样子。

“大学生公益季刊的封二上可每期都有您的照片的。”秦洛琪不卑不亢道,知道面前这个张振海虽然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其实却是一个极为警惕和慎重的人,公益界有不同信条的人,一如秦洛琪可以容忍少许的不洁,而张振海却具有很严重的道德洁癖,最为憎恨的便是两面三刀,嘴上说一套行动另外做一套的人。

就在秦洛琪小心应答的时候,一边的梅雪却撞上了枪口,她显然不知道张振海表面和蔼内心颇有棱角的个性,凑上去套近乎道,“早就听闻我们的校长提及您事情,真是久仰久仰。B大学对这次的支教活动非常重视,也组织了非常强大的团队,希望在评选的时候,张老师能多多支持。”

“哦……”张振海瞧了一眼在一边堆笑的梅雪,看着她干干净净的衣服、略施粉黛的脸庞,非常和蔼地说道,“我也觉得这次你们派来的团队非常的强大啊。”

“是啊是啊,这是这次组织选出来的主角,”梅雪将冷清诗推到了张振海的面前,“冷同学,这是高校联盟的主席张校长。”

“张校长好!”冷清诗露出了训练过很久的温和笑容,丹凤眼在微笑之间便有一种小清新的柔和感觉,梅雪并非只认裙带关系的傻瓜,若非冷清诗真的是个可塑之才,自己也不会如此贸贸然将她推到了活动的最前沿,“久闻张校长大名!我也是非常热爱公益的大学生,希望未来能够投身这项事业。”

“为什么热爱公益事业呢?”张振海仍然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漂亮丝绸裙子的小姑娘,这种裙子根本没办法在山里面穿,树枝、石子,是很容易就划破的。

“因为有很多的人需要我们的帮助,作为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我们不应该只为了钱工作,而应该做更有意义的事儿。”冷清诗非常顺口地回答道,这也是她练习了很多次的台词,说出来一点都不打顿儿,极度流利。

秦洛琪就在旁边冷眼瞧着,也不置可否,她没必要戳穿冷清诗的这番谎言,对方现在面对的,可是在整个公益界有“道德警察”之称的张振海,究竟对方是几斤几两,内心是红是黑,这个阅人无数的老校长看起来已经暮年,却还没有年老昏花。

“看你这么喜欢,那你陪裘老师留在这里支教好吗?”张振海继续笑眯眯询问道,但这一次,他却直直地盯着冷清诗的脸,让对方蓦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仿佛一切谎言都会被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神给识破,顿然让冷清诗有一种背后冒汗的感觉。

“我……当然……可以……”冷清诗结结巴巴道,明显是不情愿的,眉头皱着,眼睛盯着梅雪看着,想要向她求救。

“既然可以,那裘老师你安排一下吧。”张振海向着站在一边莫不作甚,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裘常飞招招手道,“你前两天不是说山村里还需要个老师,让我帮你瞧着点好的同学,我觉得这个不错,就这个了。”

“不,不!我不要在这里!”冷清诗突然慌了,现在发下话的可是高校联盟的主席张振海,他说的一句话甚至比B大学的校长还要更有权威,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便让自己的青春年华葬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可怕地方!

不要,绝对不可以。她转身便拉住了梅雪的肩膀道,“我要回去,姨妈!我不要当什么形象大使了!我要回去!我不要留在这个穷山沟里面烂掉!”

秦洛琪在心里暗自叹息,在重生之前看到的冷清诗还算是有些城府的人了,但再看看六年前的她,着实是扶不起的阿斗。梅雪、雷特、还有更多在她成长路上帮助过她的人们,可以说一定是费劲了心思,才会将她后来培养地那么光鲜亮丽。

可就在她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张振海转过头询问自己,“那你呢,秦同学,你可以留在裘老师这里帮助他支教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这两个小姑娘捏了一把汗,第一个看起来娇弱可爱的丹凤眼小姑娘已经落败了,现在就看这个杏仁眼的漂亮小丫头怎么回答。

同时,他们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似和蔼,其实脾气古怪的张振海,有时候也会调侃地问周围人一些尖锐的问题,在场的人都有些庆幸今天的这个问题问到的不是自己,否则说“是”便是撒谎,说“不是”则是承认自己喜爱公益不过是叶公好龙。

“不愿意。”秦洛琪想都不想回答道,这个问题她早就想地清清楚楚,就算是张振海询问,就算是身边站着这么多达官显贵、明星大腕儿,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回答。

梅雪原本已经很难看的表情因此而缓和了一点,因为被冷清诗抱住而有些僵硬的身体也柔和了下来,就算自己的外甥女是个付不起的阿斗,但秦洛琪如果回答地很糟糕,也不至于让她们太丢脸。

“本来还以为你和那些学生们不一样,其实也是个挑三拣四,怕苦嫌累的小女娃。”张振海板了脸冷哼一声道。

其实秦洛琪有点想笑,她想起了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张振海的时候,他也问了自己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张振海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不明就里的人或许会觉得他真的在生气,可是经历过的自己却知道,张振海那是故意在试探。

“在大山里教书未必是苦,在城里生活未必是甜。生活本就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满足还是欲望之分。”秦洛琪笑起来认真回答道,“张老师从事公益事业这么多年,我也看到过您的理念,不是要让他们觉得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而是应该让他们知道,他们生活的这个山村固然没有水没有电,物资生活不如外面的丰富,却有很多城里得不到的乐趣。”

“那你觉得有乐趣,就留下来啊?”张振海觉得心中震惊,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看似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沉的想法,对生活看的这么透彻。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是沉静而睿智的,仿佛是一个已经经历了不少世事的成熟女人,而她的外貌却是如此的年轻而美好,仍然透着二十岁刚出头小姑娘的青春洋溢,这便让她如同特别而珍贵的存在,在这大山的寂静树林之下,仿若午后透过细碎树叶洒下的光芒,熠熠生辉。

“没有任何选择的选择不能称得上睿智,就算是为人称道的,也不过是盲勇罢了。人生应该走走看看,然后在最需要自己的地方留下来。”秦洛琪道,“我还是个大三的学生,还没走到外面去看看闯闯,但我会给自己几年的时间,若是真觉得这里最需要我,我会选择留下来,在这里扎根。”

秦洛琪说的这番话,又何止是说六年前仍然是大三的自己?作为重生之前的秦洛琪,又何尝不是因为看到了许言这根就在面前的救命稻草,而顺手抓住不敢放手?结果她丢失了更多的自尊、受到了更大的欺骗、得到了更多的伤害……

人生不能着急做任何决定,但当机会来的时候却也不可以轻易放过。

这是现在秦洛琪,想要对自己、对所有人说出的真心话。

在场的每个人都在沉思从秦洛琪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对于那些已经腰缠万贯或名利双收的人们来说,心中却总有那一份未曾完满的愿望,人生并无好坏之分,千金在身若心不满足又能如何?若再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是否还会在现有的人生之路上义无反顾走下去?

张振海大笑起来,并非和蔼可亲的那种笑容,而是爽朗又豪迈的笑声,“裘老弟,你果然眼光不错啊。”他冲着人群中默默无声的裘常飞招招手,对方终于脸上冷若冰霜旁观的态度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温和而熟络的表情。

没有想到在山里支教了十年,已经彻彻底底蜕变成山里人的裘常飞,竟然是张振海如此熟悉,瞧着两个人一个城里休闲知识分子,一个山里劳作农民样的人站在一起,梅雪怎么看都无法觉得画面和谐。

可张振海却拍着裘常飞的肩膀,冲着梅雪和冷清诗道,“你们刚刚不是说,希望我能在评选的过程中支持支持吗?可惜啊,我虽然是这次评选的主要发起人,但却不承担任何评审的任务,裘老师是评审的主要评委之一,他的意见将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梅雪和冷清诗的脸色极为难看,那番在镜头前的作秀早就被裘常飞看的清清楚楚,她们现在只想赶快灰溜溜的走开,而张振海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继续道,“你是叫冷清诗同学对吧?公益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回去让秦同学介绍你几本书多看看,先竖立正确的公益观念再来支教。”

冷清诗看着所有人嗤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差点没当场哭出来,低着头诺诺点头,跟着梅雪偷偷退回到了大树的旁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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