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其实并不知道容幽受伤的事,燕茗公主在昭国寺遇刺,大门当时就叫景王封了,不准进不准出,到夜里长乐侯府世子才被景王的侍卫拴在马尾拖回侯府,据说是冒犯了公主,两个小厮已经当场杀了。江密回府已经去了半条命,哪里还问得出事,昭国寺更是一丝风声都打探不出,今早才有人来报信,说忠勇侯府嫡长女救了燕茗公主。
这事自然惊动了容承德,大夫人立刻备车赶往昭国寺,先一步到寺里的龚嬷嬷连门都没能进去,正巧王府侍卫拖着打了板子的王婆子几个丢出来,龚嬷嬷吓得六神无主,赶忙折回去回禀大夫人。
大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容幽撺掇了公主给她脸色看,“以为救了公主翅膀就硬了,在侯府里待了一月,我还没瞧出她有这份大志!”
“夫人现在万不可与三小姐翻脸,”刘嬷嬷连忙劝道,“毕竟她救了小公主,若让小公主知道,不定会怎么想。”
人心哪个不是七洞八窍的,这个常在病里的小公主更是,两年前被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开玩笑说了句“病西施的胚子”,当时就被宫女撵出了宫。这原是件小事,可架不住别人要多想,得罪了皇室,谁还肯跟礼部侍郎结亲,到最后那位小姐只得背井离乡嫁了个大户。
马车速度慢了又慢,到昭国寺前,容幽已经在风里立了好一会儿了。大夫人下来时见燕茗也在,心里当即咯噔一下,疾步来到燕茗跟前,行礼道:“臣妇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燕茗神色淡淡,示意粉葵去扶人。大夫人告了谢才起来,张口便道:“三丫头也不懂事,公主千金之躯如何能陪你站在风里?”
容幽苍白的脸上满是自责,大夫人见状便猜出她可能受了伤,脸色更加难看,不过到现在也只能装不知道了,她装作上下打量了容幽才道:“三丫头可是生病了,脸色这样不好。”
“多谢母亲挂念,幽儿的伤已无大碍。”容幽直白地告诉她,福身时双腿却不支力,幸好被檀玉扶了把才站稳。
大夫人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作出关怀心疼的模样,“受伤了?伤在哪里?用过药了?”
“刚才就有侍卫来报说侯夫人的车驾就在里外,”燕茗截断话口,声音淡漠,“容大小姐为本宫挡了箭,昏睡了一天连早膳都未入口便要赶来迎侯夫人,连本宫都觉得大小姐孝心可嘉,倒想着侯夫人身为继母,却得过世原配之女如此敬重,便想问候夫人一声,就一块过来了。”
大夫人暗暗握了拳,燕茗却还没说完:
“谁知大夫人的马竟在路上撒野,连累本宫与本宫的恩人,一个有病一个有伤,还站在这里吹冷风……”
大夫人只得连连告罪,这燕茗公主年纪小小,口舌却不饶人,又刁钻无比,这一番话说得她哑口无言,这句“恩人”扣了她好大的帽子,说她一个侯夫人不将有病的公主放在眼里,更轻视于公主有救命之恩的容幽!
容幽垂眸低眉,故意忽视大夫人投来的暗含敌意的目光,公主发难的可是马,她犯不着为畜生求情。
“马不中用就杀了,本宫已经送容大小姐两匹御马,到时候侯夫人一同回去即可。”几乎是燕茗发话的同时,她身后两个侍卫就闪身窜下台阶,刀起刀落,两颗马头就滚落在地。
抽气声此起彼伏,就连大夫人眼里都带了丝惧色,她倒不怕燕茗对她如何,只是这手起刀落满地血腥,看了怎能让人不害怕?
在场的仆妇丫鬟都是养在宅门里的,哪里见过这些,个个吓得面色发白,就连一向老道精明的刘嬷嬷也双腿发软。
容幽面无表情地看着仍在喷血的马尸,心底涌起一股快意,弑母之仇,毁名之恨……她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燕茗转头去看容幽,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如其他人一般的敬畏和惊惧,当即拍手笑起来,主动挽住容幽的手道:“我院里有上好的药膳,你陪我一起去用点。”
言语间竟是理也不理大夫人,大夫人气得手脚发抖,凌厉的目光直直刺向容幽。容幽微微一笑,道:“还劳母亲在我住的院子里等上一会儿,女儿片刻就回去。碧玉,你领母亲去。”
片刻,大夫人才恢复了往日雍容,心道回去再收拾你个小蹄子,却又听燕茗公主道:“对了,侯夫人,本宫瞧大小姐身边的几个婆子胆子都大得很,本宫的路都敢拦,所以本宫给他们下了下胆子,让王兄打了一顿,你不会因此生燕茗的气吧!”
大夫人脸色僵得难看,对上燕茗看似无害的笑容,生生吞回了那口气。
“怎会?”她笑起来,慈爱地道:“不懂规矩的婆子公主教训是应该的,回去我就发落了她们卖出府去。”是她小看了这个妖女,半天的功夫竟然就把燕茗公主收服了!
燕茗满意一笑,“那太好了,这样的东西,也不配伺候在侯府。”
这件事就算落定,大夫人日后更不能旧事重提。
碧玉将大夫人领到容幽住的院子就告退去了福泽院,院门刚合上,大夫人气得摔了茶杯,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吓得定住了身,刘嬷嬷支了个眼色才敢离开。
刘嬷嬷重新倒了杯茶,又替大夫人捏着肩膀,轻声劝道:“夫人何必跟她置气,早晚是要外嫁的女儿,总不能连婚事也让公主插手吧!”
“哼!纸包不住火,长乐侯府要是知道代嫁的事,还不上门讨个说法?”大夫人眼底狠戾之光一闪而过,她自出生以来还没落过这么大的脸面,都是那个小贱蹄子!和她娘一样,都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
刘嬷嬷见状叹了口气,道:“夫人,这样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您想想,长乐侯府早先和侯府通气的时候,只说要娶嫡长女,话都不曾说清便想进宫请旨,就算是定错了人又能怪谁?况且这次,说不定长乐候还会先悔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