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不是自己的背影么?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亦卓然也已经早早离开了上海荒山?那不是不是很多事情就可以浮出水面、露出真相了呢?
一时间,夕颜心中又惊又喜,忽然觉得坐立不安起来。她恨不得立刻寻了亦卓然去,让众人知晓那人是她的双生兄弟!让众人知晓她被掠夺了的人生!
可是,仅仅是一眼,那人真真的是亦卓然吗?或者是因为自己太过急切而臆想出来的幻影?心里又不确定起来,这种反复忐忑的煎熬,夕颜心里灼热的痛了起来。
看着夕颜不安的神情,亦老夫人只当这个孙女儿听了她的那方话,心里矛盾不安罢了。
笑着拉了夕颜到怀里,说道:“三丫头应该是知道的,祖母自来对你的疼爱更甚了二丫头几分!一来,你是个乖巧惹人疼得。二来,唉!你父母的事情——不说也罢了!只是你自幼便不太与人亲近,祖母这里是知道你有苦衷的,不会与你计较什么。可是在我看来,你母亲——洛凝郡主对你也是不差的,你真应当放开胸怀,与她亲近一些。有些事情,说白了,你不去争取,以你娘亲在亦家的地位身份,你终究是不得好的!祖母年事已高,如果能挨得到你及笄,自当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可是,万一……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亦老夫人一席话,说得夕颜泪水涟涟。
亦老夫人对自己的一番苦心,怎会不知?一想到她翻过年去将离世,心里更是痛得五内俱伤,原本的抽泣换做了几近嚎啕。
亦老夫人看见自己的孙女儿如此伤心,本打算不劝,让她抒抒郁气。可见夕颜哭到最后竟然嚎啕,也跟着抹了眼泪。
“祖母——祖母对夕颜的一心爱护,夕颜,夕颜怎么回报得了啊!”夕颜哭了好一会子,哑声说道。
“傻丫头,祖母只望你将来有一个好的归宿,不要不你娘亲后尘,心里就安慰了,要什么回报呢?不要说些傻话了!”亦老夫人只是安慰夕颜。
“祖母,从今往后,夕颜就搬到慈心斋,服侍您左右吧!”夕颜突然起身跪到亦老夫人面前,红肿着眼睛恳切的说道。
“傻丫头,你的心意祖母知道,祖母这里伺候的人多了去了,你是个大家小姐,好生在闺房里养了就行。”亦老夫人有点吃惊,回拒了夕颜。
悦琴立即跪行到夕颜面前,把她扶坐了起来。又拉开帘子,吩咐了随从备水净面。
夕颜梳洗之后,便柔柔的偎了祖母看向纱窗外,亦老夫人见她娇态十足,泛红的眼圈更显得楚楚可怜,也不说什么,任由她娇腻在怀。
亦老夫人自亦晨光及冠成亲之后,多年都不曾有娇儿在怀的这种爱意满满的感动了。一时间,疼爱之情充溢满怀,越发爱了眼前这个娇娇小女孩去。
低头细细看了夕颜的面容,大眼俏鼻,那眉头象足了亦晨光的剑眉,只是多了些女儿家的柔美。忽然间,亦老夫人突然觉得夕颜怎么会一点儿也不象冷嫣!冷嫣的眉毛细弯,眼角细长,脸庞也是细长,虽然美则美矣,可是少了一种雍容大气!这种念头一旦产生,亦老夫人就越看夕颜越觉得她真真是半点也不象她的母亲。阿弥陀佛,希望佛祖保佑这孩子的将来也不要象了冷嫣去!
城西到城东,若是赶得紧,半个时辰便够了。可今日亦府出行的是上了年纪的亦老夫人,行车赶马之人只求平稳,又多花了半个时辰,差不多过了未初才行到了善安堂。
行至善安堂,人群陡然拥挤了起来。夕颜放眼望去,衣着简单甚至是简陋的人群挤作一团,围在了前面青石空地上的两处棚子。
“那是布米的棚子,每月初一、十五,善安堂都派人手在这里大了棚子布米。这几日因着礼佛大典的缘故,每日都有人布米。不过布米的数量就少了许多,以往多时可以一人布到一合,如今不过几勺罢了。”亦老夫人给夕颜解说道,夕颜只点头。
“哇——不要抢我的米!”前面一个清脆的童声大哭起来,车上几人的目光都被吸了过去。
一个衣衫上满是补丁却也整洁的垂髫小女孩儿坐在地上大哭,手中的木碗翻到在地上,泼出的米粒已经被周围的几个褴褛成人用手拢了拾去。
看这种场景,夕颜只觉得心中酸涩,便对着亦老夫人说道:“这小女孩儿怪可怜的,让悦琴姐姐给她送些米去吧!”亦老夫人点头称是。
悦琴下了马车,叫了仆从,从后面马车里拿了两斗米出来,给那小女孩送去。
“小丫头,这是我家小姐体恤你,给你送的米。快点拿了回去,不要再哭了!”悦琴柔和的对那个小女孩说道,言语间没有丝毫大户人家的高傲与优越。随即又和抬米来的仆从低声说了几句,让帮着送了出去。
夕颜看着,低声对亦老夫人:“祖母,你调教的这个丫头可真真是个伶俐聪慧的!接人待物,没有不妥的。”
亦老夫人含笑点头。
“将来等你出阁,我把她和心画两个给了你!”夕颜听言抬头看着亦老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前世里,悦琴、心画都是朝颜的陪嫁丫头!马车继续前行,从善安堂的北侧门赶了进去。
又行经了几个种满苍天大树的院子,来到了一处挂了“怀恩感念”牌子的所在,悦琴帮着夕颜带了帏帽,跟着亦老夫人下了马车。
这善安堂面积很大,却都只种了些苍天大树,再无花草。虽说放眼一望,少了许多生气,却又觉得生机盎然。
才上了台阶,那房厅里便传来男子的声音,夕颜看了看亦老夫人说道:“祖母,夕颜要不要到马车上回避一下?”
“不必了,行善事,光明磊落,不用回避。你只好好跟了我去就行。”亦老夫人摇了摇手说。
才入房厅,就见上首的两个主位上坐了一年老女冠和一位年轻男子,下首则坐了几个绸裳男子。
几人见亦老夫人进来,都起身问好。
“功德无量天尊,亦老太君来了,无真有礼了。”那年老女冠揖礼说道。
“无真女冠多礼了!这是我府里的三丫头,夕颜,还不快给道长行礼?”亦老夫人俯身回礼。
“夕颜见过无真道长!”夕颜放下帏帽恭恭敬敬的跪下下行礼。
“不必多礼,快点起身吧!”无真女冠亲手扶起了夕颜。
夕颜抬头一看,心中惊了一下。这无真女冠神情从容、态度娴和,可是那面上的一块红褐色的疤印,横过双颊,咋一看,直叫人觉得恐怖万分。
那无真女冠早已习惯其他人初见这疤印时的惊骇莫名,见夕颜只是略略一顿,心里倒也是多了几分欣赏。再细细看了夕颜的容貌。
笑着对亦老夫人说道:“这丫头真真有五六分洛凝当年的风采,不过她年岁尚小,将来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亦老夫人还来不及解释,一道男声在无真女冠身后响起:“洛泫闇见过亦老太君。”
夕颜转眸看向洛泫闇,却见那洛泫闇的眼睛带着几分戏谑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