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夕颜陪着洄鸾,还有一干诰命夫人,在大雄宝殿的一侧伽蓝殿内听寺内的僧众唱晚课。
夕颜听着梵音,再是专注不过,她和洄鸾二人都是闭目静修。反倒是洛凝郡主有些坐立不安。
她听一小会,便偷偷抬眼看看夕颜—这个她名义上的女儿。
不知为何,今日看到夕颜在众人面前被谏官和冷嫣非难的情形,心里只觉得心痛不已。尔后,母亲当着父亲对自己赞了夕颜一句,说这孩子真真象洛家的孩子。
这一句夸赞不疼不痒,却像一颗刺扎进了洛凝郡主的心里。
她越发细细的看夕颜,就只觉得夕颜不止像极了亦晨光,微笑时嘴角的笑涡却是跟自己一模一样,越想越惊心。
思想处,偷偷的瞟眼望了望身边心不在焉低头想事的朝颜,细长的眉眼,美则美矣,却看不出灵秀聪慧,那又是像谁?
晨光和自己,还有夕颜都是杏眼浓眉!
好不容易挨到晚课结束,朝颜只觉得自己的腰腿都是酸麻得不得了。看着周围的诰命和贵女们一脸虔诚的样子,心里轻啐了一口:不知道装样子给谁看?皇后娘娘和那个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才得那么好运的亦夕颜,头都不曾抬一下,只是低首静听,怎么会注意到这些巴心讨好的狐媚子?
脸上流露出的不以为然和嘲弄之情,不曾想到却是被起身恭送洄鸾的洛妗老夫人看到了眼里,她眼里闪过一丝愠怒,真是个不知礼数礼教的孩子!难为洛凝和亦晨光那么好教养的一对父母,竟是半点都不曾学到!
再看看陪在皇后身边的夕颜,低眉顺眼一团和气,还有说不出的凌然,这才大家闺秀的模样!
天色已经昏黑,却还不到歇息的时辰。洄鸾看看身边立着的夕颜,小小的身子和淡然的面目,波澜不惊又稳重识体,这个女孩子,越瞧越觉得她气质出众,让人爱怜。想到这里,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何不让她与这些贵妇诰命和京都贵女们多接触一下?
她轻拍夕颜搀扶着她的手,示意有话要说。
回身向立在身后的几位诰命夫人说道:“天色还早,歇早了反倒会夜半醒来,伤了睡眠。中卫夫人,何不如去我歇息的院子里煮两壶果子茶喝喝,也让她们几个年轻丫头们松活松活?”
洛妗老夫人点头说是,一些年纪稍长的夫人们也附声应道。
于是一群人,都赶往了皇后娘娘歇息的院子。
十多个宫女很利索的将院子南侧一间大屋子收拾了出来,东头挨墙围了三张拔步床,洄鸾、洛妗老夫人、洛凝郡主分三头落了座,围着正中的炭火,前后两排,错着放了七八条宽背条椅,让其他的夫人和小姐落了座。
曹嬷嬷和赵嬷嬷领着随侍的六个更体面的宫女,不大一会儿就张罗好了点心茶果,依着夫人和小姐们人数,分别布置了去。
洄鸾笑着说:“这倒是像个样了,只是你们忘了在西头搁个大圆桌子,让昙华和那些个儿小姐们,别的坐了说话,没得跟我们些老人儿一块儿没趣!”
赵嬷嬷笑着应了自去不提。
这当儿,洛妗老夫人和洛凝郡主都不曾说话,却听见一个脆生生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儿,能陪着您那可是我们这些小辈儿的福气,修都修不来,哪里会觉得没趣儿?夕颜,你说是不是?”朝颜甜笑之余,看向夕颜。
不少人被朝颜的话头吸引了,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夕颜。
夕颜心里只觉得这个朝颜真真是个找事儿的主,本想静静陪着就好,非得把自己逼到前头来!
夕颜笑着起身,依着家礼向洄鸾、洛妗老夫人和洛凝郡主福了福,有些懊恼的说道:“这还倒是难为昙华了呢!儿女随侍母亲本就是天经地义,可是母后疼惜我们这些小辈儿,又不敢辞。”
听得洄鸾直捏着夕颜的小鼻头儿笑说:“洛凝,这丫头是个鬼灵精呢!还好,我这一辈子只得一个愣头愣脑的儿子,也没太操心,以后有事情做了!多得是时间管教她呢。”言语间疼爱之情可见一斑。
洛凝看着夕颜巧笑倩兮的小模样,心弦仿佛被什么给拨动了一下,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心酸,笑着跟着说:“我也常常跟她说,女孩子家家的,不必事事老成稳重,如今见她也是这般儿淘气惹人怜爱,也觉得欣慰呢!皇后娘娘,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以后您就要多费心了。”
朝颜见自己意在找茬的挑起的话题,却被这几个长辈笑着揭过,心里愈发不忿,只是再也不敢擅动妄语了。洛凝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只道罢了罢了,教她挨了绊子,长点教训,省得这个孩子胡言乱语给人轻看了去。
经此一来,气氛倒也活络了起来。一些眼力好、应变快的夫人和小姐也接着话口儿,不遗余力地夸赞起了夕颜,夕颜只是娇笑点头,甚少说话,却也不算冷了气氛。
一旬的果茶才轮杯倒了,外面就传来了司马太监的尖细的声音。
“皇后娘娘万安!昙华公主吉祥!洛妗老夫人金安!洛凝郡主金安!奴才奉君主之命给几位贵人和夫人小姐们送了一桌素席来!”
洄鸾示意曹嬷嬷请了司马太监进来,司马太监却是笑着婉拒了,只是躬身招呼曹嬷嬷低声说道:“君主说了,多少劝着皇后娘娘用些,这果茶虽然好喝,始终还是伤胃。”曹嬷嬷点头称是。
洄鸾见了洛轩冉特特送的素席,菜式都是自己爱吃的,嘴上不说,心里是极受用的。正打算招呼众人入席,门外的太监又通传道:“太子殿下驾到!”
一句话,直叫屋里的诸位女子心花怒放、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