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一如既往的重视闻氏一族,且不说一开始就为此从中周旋的王皇后,连带听了风声的万贵妃等后宫妃嫔以及与辅国公府关系较为亲近的世家名门,也都闻风而动,想起死了的徐氏还有两个女儿。
不管徐氏生前如何,作为堂堂一品国公夫人病死他乡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这些全都不重要,将源源不断的赏赐送到了辅国公府里。
京城里前来吊唁的王孙贵族和文武官员,乘坐的马车在辅国公府门前的雀阳街上排起了长龙。一时间整个京城里里不管是外头的,还是养在各家府里头的戏班子,在没有圣旨禁止的情况下,都悄悄停乐息鼓,连茶馆里说书唱曲儿的也都停了下来。
前来吊唁的男客,尽数在东府,由大老爷闻粟带着二老爷,三老爷及闻家少爷们接待,女眷们则尽数在西府,由老太太万氏,二太太曾氏三太太胡氏陪坐。
老太太万氏,对着厅堂内在座的各家有头有脸的太太们哭道:“贞娘这孩子自小身子骨就弱,我将她当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着,……她突然就这么去了,我的半条命也跟着没了,这孩子……怎么就这样命苦……”
万老太太泪眼红肿,以万家和顾家女眷为首的女客们,也都唏嘘不已,道万老太太慈悲心善。
辅国公府的灵堂里。
因徐贞娘没有儿子,孙姨娘和柳姨娘所出的两个庶子,要为徐贞娘披麻戴孝,摔丧驾灵,柳姨娘所出的大少爷闻司礼,十五岁,拖着自小就病弱的身体,跪着烧纸,一脸木然。
六少爷闻司德,却在灵堂门口尖叫着对奶娘拳打脚踢:“我不要跪着,我要找我姨娘,你给我滚开。”
奶嬷嬷早已因闻司德的“童言无忌”吓得一头冷汗,哀求着他:“六少爷,老奴求您了,快进去跪着吧,那可是您的嫡母,你不能不敬啊——”
“哇。”五岁的闻司德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不认识她,我不要跪,呜呜,我要找我姨娘……”
竟对自己的嫡母说出我不认识她的话来,灵堂内外的各家诰命夫人等纷纷侧目。
角落里跪着哭的孙姨娘,惊得几乎晕过去。
闻玉宁和玉琳两人都在哭灵,猛听见闻司德这样喊叫,闻玉宁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
身边的玉琳猛地站起来,不顾自己孱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扑倒闻司德跟前,一巴掌就要扇到他脸上去。
闻玉宁吃了一惊,急忙去拦,不管闻司德如何,玉琳不能有一个掌掴幼弟的罪名。
玉琳的手还未落下,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她气恨的转过头来,是闻司礼苍白的脸,手里已经被放进了一条帕子:“大哥知道你心疼弟弟。”
趁这一会儿,闻玉宁已经上前,将玉琳拉住。
“姐。”玉琳又委屈又恼怒,闻司德都这样了,还不准她教训。
闻玉宁看了一眼闻司德的方向。
闻玉琳也跟着望过去,只见她们这边有动作的时候,闻玉婉也紧跟着有了动作,拉住了闻司德。
闻玉婉一边将闻司德死死拉着,一边偷眼查看周围反应,看众人目光怪异,只觉丢人,问他:“德儿,你出门的时候姨娘怎么交代你的,怎么可以在这里头大喊大叫?”
闻司德被孙姨娘宠的不像话,仍是扭着屁股要挣脱闻玉婉的手:“我不管,我要回去玩儿。”
“玩什么?”一贯在人前表现很是谦和敦厚的闻玉婉,不由得冷下声来,这话问的确是闻司德的奶娘。
奶娘苍白着脸:“少爷来之前,院子里的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窝小狗崽,少爷很喜欢……”
闻玉婉的脸略扭曲了一下,一时不查就又遭了暗算,闻司德才五岁,正是不懂事的时候,他在这么多人的宾客前对嫡母不敬,这不是存心要让最重规矩的父亲对她们不满。
眼看着闻司德越吵越大声,不可开交,闻玉婉一把掐住他腰上的嫩肉狠狠的一拧,低声恶狠狠的,阴冷地说:“你敢不去跪着,我就将那一窝狗崽子剁了,炖一大锅的汤,让你喝下去,连骨头也得嚼碎了,给我吞下去!”
闻司德本来在大哭着,顿时吓住了,而后又哇的一声比刚才哭的还要惨,却再不敢说要回去的话了。
闻玉婉趁机一把拖了进来,按在闻司礼的身边,让他哭。
闻司德这里才好,跪了半天的闻玉婷觉得腿好疼,眼珠子转了转,哭着的她突然翻了一个白眼,向后倒了下去。
直直砸到了身边身体比她还要单薄纤弱的闻玉琳身上,才翻倒在地上。
“五小姐,五小姐?”门外头的白姨娘,哭喊着扑了进来,将地上的闻玉婷抱起来,就大骂丫头们:“没看见三小姐因悲痛昏倒了吗,还不把三小姐抬下去,去请大夫来。”
丫头们诺诺的应了,忙上前抬人,吵吵嚷嚷的出了灵堂,直接回了闻玉婷居住的丹桂园。
闻玉琳眼泪在眼眶里滚动,手指尖颤了颤,前一刻还恼怒闻司德撒泼,这一刻又见闻玉婷装晕,气的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闻玉宁默然不语,因她并不想让这些人脏了母亲最后留在人世间的地方。
闻司礼看一眼闻玉宁姐妹,转过头,对着火盆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不必为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伤心,他们走了,倒是干净。”
前一世,闻玉宁带着玉琳从逃荒中回到辅国公府的时候,没怎么见过这个一年到头都在外院里病着的大哥,倒是个大哥的丫头一直偷偷的关照她们,后来,在她没死的时候,他就死了……
三个人的互动,中间还夹一个也被包括在“装神弄鬼”之内的闻玉婉,她拉着仰着脸嚎啕大哭的闻司德,作势在眼睛上擦泪,哽咽着低下头掩饰。
跪着他们几个身后的闻玉芳,从头到尾都老老实实的在哭着。
次日,放置徐氏衣冠等物的棺木,被抬了起来,浩浩荡荡在雀阳街上前往闻家祖坟所在的乌山。
京城一路,依次以大将军万铮为首的万家、宰相顾家,各部尚书等,及老一代开国功勋王家与程家等,都设下路祭,灵棚里有香烛纸钱及供品。
辅国公闻粟之妻徐氏的奢华葬礼,压地银山一般由南向北,其沿路风光,不必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