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许多年前的往事,闻玉宁已经心里有数,在崇州三年,母亲无数次写信给京里,音信全无,柳姨娘既然和郑妈妈管着徐家所有财产,自然外头也有常年在各地庄子上巡视的下人,母亲人在崇州三年,她们若有心,一定能够找过去,可是她们没有,也是在装聋作哑。
闻玉宁心里有了想法,不禁问俞妈妈:“柳姨娘被母亲抬了做姨娘,是她自己愿意,还是母亲逼她?”
俞妈妈一愣:“如何逼她?太太本就软弱,逼得了谁?这柳姨娘当年也从来没有主动往大老爷跟前凑过,不过……”
她仔细想了想,就想起件事儿来:“当年,太太要把丁姨娘抬了做姨娘的时候,跟我商量过,可后来抬姨娘的时候,却是连柳姨娘都一起办了,我当时也很奇怪,后来问太太,太太才说,就在要把丁姨娘扶正的前一晚,她在柳姨娘的箱子里看见了柳姨娘收藏了许多大老爷的东西,旧鞋,扇套,跌碎的玉佩,汗巾子什么都有,太太哭了一回,说柳姨娘服侍她这么多年,既然她有心,她就成全她……”
俞妈妈说到这里,闻玉宁几乎要笑起来,辅国公府里各种层出不穷的牛鬼蛇神,连她现在都万般谨慎,细细筹划,当年的母亲,恐怕在这时候心如刀割吧,以母亲这种别人对她一点儿好,就感激不尽的性格,能把自己所有身价财产都交出去交给柳姨娘去管理的母亲,该有多信任她,原来,这也是个潜伏在她身边的白眼狼。
“因柳姨娘对太太很是忠诚,就是成了姨娘也在太太跟前伏低做小的伺候着,大老爷也待她比别的姨娘好些,后来生了大少爷,连和大老爷有自小情分的丁姨娘,也靠后了。”俞妈妈说。
闻玉宁点头,所有的一切的事情,她今天全都知道了。
俞妈妈把心里装了三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佝偻的脊背都略能挺直了些,她目光在闻玉宁的屋里头转动着,看看装饰摆设闻玉宁穿的衣服,头上戴的首饰,再看看闻玉宁的气色,看起都很不错,便说:“四小姐那里也像大小姐这样吗?看大小姐和四小姐过的像现在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去地底下见太太了。”
闻玉宁一笑:“俞妈妈,我和四妹妹渐渐大了,懂事了,不会像母亲那样的。”
俞妈妈点头,刚才在闻玉宁房里看到了自鸣钟的时辰,便一手按着塌,慢慢挪下来说:“要到晚饭时候了,我得回去接着砍柴。”
看俞妈妈苍老疲累的模样,闻玉宁如何还会让她继续受苦,便拉住她:“俞妈妈,从现在起,你也和奶过大哥的奶嬷嬷一样,只管享福就好了,你闲了想来坐坐,就坐坐,想到处逛逛就到处逛逛,谁都不能再使唤你干活,有谁欺负你,只管来找我……”
俞妈妈忙说:“别这样,大家小姐为下人跟下人去找事,我知道小姐恩典,但是别人会看不起小姐,久了的话,下人摸准你的脾气,就敢撒野了。”
闻玉宁笑:“是那般没成算的人吗,除了近身服侍主子的管事妈妈们,其他的下人哪里不好了,自然有这些管事妈妈去管教,我要说什么,自然也有杜鹃她们……”
说起杜鹃,闻玉宁才突然发现听俞妈妈说的时候,事情繁多,牵扯人也多,竟忘了母亲跟前的四个大丫头,除了杜鹃紫薇,还有丁香和木槿。
“丁香木槿怎么样了?”她忙问。
俞妈妈想了想:“丁香被孙姨娘配给了二太太曾氏跟前的江嬷嬷的侄儿,江嬷嬷那侄儿打老婆,后来死了,说是两口子打架的时候,丁香自己摔在桌子角上,木槿掉在后院子的池塘里淹死了。”
闻玉宁愣住了,自从死而复生以来,她就没有发过楞的时候,可今天,这丁香和木槿,两个人就这样的死了。真是,处处都有孙姨娘的影子。
兰芯阁里,闻玉宁找了俞妈妈说话。
早在荷香园里听了信儿的丁姨娘,开头是吃了一惊,这大小姐看着比小时候更聪明了些,竟然还想起去找俞妈妈,这是在怀疑徐氏当年离家是谁动的手脚吧,而且俞妈妈现如今那种样子,她看了都不忍心,更别提大小姐,毕竟是服侍她母亲的老人,落到那样地步,岂不是也是在欺负她母亲。
丁姨娘离了荷香园,一路上慢慢走着,便不由的笑了,她看着大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如果从俞妈妈口中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孙姨娘管着家,或许不会和孙姨娘硬碰硬,但是柳姨娘,就是有个大少爷给她撑腰,她手里头徐氏的所有东西,也必须物归原主,一个奴才,守着金山银山的,又有了儿子,私底下不知道吞了多少,如今,她又能还出来多少?
踩着鹅卵石小道,丁姨娘用帕子半遮着头上洒下来的日光,准备往路边的树荫下头走。
迎面的,就见三小姐闻玉婉和五小姐闻玉婷在众多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想来是要去湖边的临风轩玩吧,丁姨娘心想着,要让开吧,她何必躲,但是打招呼,五小姐那轻蔑的眼神着实看的她心里不舒服。
“姨娘这是从哪儿来?”闻玉婉知道丁姨娘最近往闻玉宁姐妹那里跑的勤快,仍是当不知道。
丁姨娘便也笑:“在屋里头发闷,就闲着出来逛逛园子。”
话音未落,闻玉婷便撇了撇嘴,跟一旁的丫头说话:“当人都是睁眼瞎子啊,自从那谁谁回来以后,狗颠儿似的成天往哪里头去钻,还要脸不要?”
丁姨娘唇角勾了勾,到底是没笑出来。
闻玉婉见丁姨娘难堪,眼珠转转,便对丁姨娘笑着:“七妹还在四妹那里吗?”
说完,也没看丁姨娘,就对闻玉婷说:“不如我们也一起过去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