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冲击着这副凝白精致的娇颜,笙凉一张小脸上挂了不少水珠。
好一刻,心里的阴霾藏了下去,她望向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眸底一刹间掠过了深深重重的厌恶。
垂下眼睑,用纸巾擦干净脸蛋,笙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出了卫生间便是一条十来米的长廊,廊上开了两盏白灯,却不显敞亮。
会所大堂里这会已放起了舞曲,顾然轩在场中热烈不失野性地起舞,他带着的那女伴简直陶醉得像要幸福死去。
周遭偶有几道女声愤愤不平,笙凉可有可无地听着那些没营养的明争暗斗的话语,身子绷得紧紧的。
顾兢和白发老外都在席上落座了,跟老外一起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则没有跟随在他们身边。
笙凉轻渺的目光在会场中几个起落,不多时便发现了那年轻人的所在。
长有雀斑的外国男孩身边站着两京都名媛,笙凉认出了她们俩正是之前对她万般不屑的。
目光,冷了下去。不为那两无关紧要的千金小姐,而是为那其貌不扬的蓝眸青年。
会所外偶尔会有大风灌进来,将笙凉的红裙吹得摇曳生姿,她自己则浑然无所感。
纤细的手指往复无序地叩着墙面,笙凉好一刻平稳了心绪,粉唇边上挂一缕没点诚意的笑容。
蓝眸青年摆脱了两名媛后似是要去找和他同来那人,恰恰,笙凉在他途经的路上堵住了他。
湛蓝的眼睛里有赞叹在流淌,青年诚恳也蹩脚地用英文说了一句:“亲爱的小姐,你真漂亮。”
“跟你一起过来那个人是谁?”笙凉说话间眼神斜向了顾兢身边的老外。
“很乐意为你解答,那是我的继父约瑟夫·路易斯。”对长相美丽的东方女孩,他还真是没抵抗力呢!
“约瑟夫?”笙凉低声咀嚼着这个人名。
弄错了?
她不相信。
“知道一个叫泰勒·路易斯的人吗?”不死心,笙凉再问。
“噢,你怎么会这么问呢?”摊了摊手耸耸肩,青年表示狐疑了。
“我想知道。”笙凉懒得和他拐弯抹角,“或许你能给我讲一些有趣的事情,你说呢?”
“好吧,事实上,我听说继父原来有个弟弟就叫泰勒,不过他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他是名优秀的海军,二十七年前在一场海上战争中为国捐躯了,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继父和他是孪生兄弟,但据说他们两人从小感情就不好。”青年唠叨完了忽地噤声。
顿了顿,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继父不喜欢我说不该说的事。”
“你刚刚有说什么吗,蓝眼睛先生?”笙凉了然配合地揣着明白装糊涂。
“唔,我刚刚给可爱的东方小姐讲了我们国家的旅游景点,欢迎东方小姐随时到我的国家做客。”
“谢谢。”
脑中尚有疑惑,笙凉这会的气色则恢复许多了。
周遭的眼刀一片片的,她不明所以,索性径直走开。
本来她和那些个娇小姐就不是一路人,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让她为难而不得解,那么人的心理定得列为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人的心真的是千千万万种模样,她无法懂。
蓝眸青年见笙凉离开也自发往顾兢那方向去了。轻吹了下口哨,他心情不错。
笙凉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少步后,突地回忆起了自己前一晚才在《环球日报》上看到的一则消息——里国新任国防部长乔治·路易斯已于昨日正式宣誓就职。
乔治·路易斯——
顾然澈早早便离开了会所,这时刻坐在书桌后,他罕有地心神不宁。
手中的钢笔没留意地在本子上落下了一滩黑渍,看着着实有碍观瞻。反应过来后,他心有微恼。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本子,里面记录了太多和他记者生涯相关的事,甚至有他的情感日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在本子上写下点滴经历,或许是怕见识的人和事太多,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会被落下遗忘吧。
记者的‘职业病’!
起身走到了窗台后,他轻推开了窗门。
正对着窗口的一棵国槐树此间正婆娑作响,树上缀满了团团簇簇的小白花,乍一看去真是很好看,热情洋溢。
远远地还能听到会所那边的热闹喧嚣,顾然澈目色幽远。
他不是个好儿子,这是父亲五十大寿的日子,他却躲在了休息室里,避于见人。
呵,顾然澈啊顾然澈,你是越活越倒退了!
也罢,不妨出去走走。
顾然轩喜欢独一无二,就连跳舞,他也有个一场至多只跳一支舞的毛病。
热衷在外头打打闹闹的大少名媛们大多知道他这么个规矩,故而才有了之前和他共舞的女子被人羡慕嫉妒恨的事儿。
“二少,累了吗,要不要过去喝点饮料?”说是寿宴,其实来的妙龄千金大多是冲着顾家的一对儿子来的。此间舞伴有意无意地贴近顾然轩,温声关怀。
顾家的两位少爷同样的名满京都,只是一个干净清冽得让人不忍亵渎,一个则风流倜傥到令人趋之如骛。
分不清哪个更好一些,也从来没什么非得比较的必要,兄弟两人显然都很清楚,毕竟他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彼此喜欢的,在意的,少有一致到需要起冲突的地方。
笙凉将手中的怀表合上。最后扫视了会所一圈,她低调地欲要悄悄离开。
可,总有人想让她不称心。
“二少,你看那不是傅小姐吗,她好像是想离开了,二少不去挽留下人家?”许是因为喝了酒,女舞伴这会面色酡红,娇艳欲滴,就连话出口时她都忘了要看看别人的眼色了。
顾然轩本来漫不在意地和这女子谈着情说着爱,这下听对方这么一提,他冷不丁地将女子从自己怀里冷冷推开。
女子一个不慎,踉跄一步便撞到椅子跌倒了。
吃了疼,总算知道要清醒了。美目霍然睁大,女舞伴听到了周围压抑过的嘲笑声,这让她瞬间无比难堪。
下意识地望了顾然轩一眼,她这才发现对方根本没一点要过来扶自己的意愿。
蓦然间,遍体生寒。
顾然轩历来反感别人猜测他的心意,而此刻,这女伴摆明是有眼无珠地踢到铁板了。
由不得没人同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