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黛牵着飞雪正转身,突然发现周围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不由一顿,回头看向台上。正见那个青衣小生对她温和的笑着:“小兄弟,看你刚才那般冥思,是不是对这题目有什么想法?”
李黛一呆,实在没想到自己会被注意。不过她现在是男装打扮,又简单的修饰了下容貌,倒也不怕,只是,她没兴趣。
“在下只是路过,你家公子这题出的甚是巧妙,连大家伙都猜不出的东西,我一介江湖小人物怎么猜的出呢。”她微微笑着拒绝,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下转身。
“公子曾说,学识在于感悟。人不同,生活的层面不同,经历的生活不同,对同样的事物便有不同的感悟。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拘泥于人的,只是取决于能不能以真动人。所以这位公子,请问你通过这八个字,看到了什么?”
本来牵着马的李黛身子停了下来,背对着舞台。听到这些话,她有些恍惚。
缓缓转过身,抬头朝垂月楼二楼的窗户望去。那里镶着金边的窗帘被微风缓缓吹拂,因为距离的原因,她没有办法看清窗边的人什么样子。
只是在一阵巧合的大风下,窥探了那人修长手指握着茶杯的姿势……她有些失神……
再将视线投入那台上的横幅。“风中残雪,墙上孤箫……”
是一种刚劲又不失潇洒的字,很漂亮。
不同人看到的东西不同么?果然,她苦笑着勾起唇角。方才想起的景象一直在眼前没有散去,她也不知为何看到这八个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天。
她死的那天……
难以言明再次正面面对那时情况的心情,只是心底悠悠的盘旋着一句话,在她恍惚间,她已经说了出来。
……“生又何欢,死有何惧。”
寒风乍起,孤叶翩飞。垂月楼雕栏玉砌,楼前人群纷纷,却是如此的安静,又安静的那么协调。
大家纷纷不自主的愣愣的看着那少年。不过是粗布麻衣,不过年方十三四岁,可那刚才似乎经历过生死的沧桑感悟竟是从他嘴里说出?!说那话时他的嘴角虽含着笑,可却让人看了忍不住心揪起来,那种无人能懂的沧桑,且竟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一时间没了语言,也似乎忘了质疑这句话的突兀,就那么呆呆的望着他……
而李黛则是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收起表情对他们抱歉一笑。
“小生胡言乱语,打扰大家的雅兴了,诸位继续,还请莫放在心上。”说罢牵着马儿,扭头就走。
可没走两步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接着手被拉住。
“小兄弟留步!”
她回头,正是那青衣少年,只见他对她微微一笑,十分谦和有礼。“我家公子对您的答案十分感兴趣,想邀您进楼一谈。”
此言顿时引起哗然。这青衣少年的意思便是这位少年极有可能答对了。要知道那可是太傅都没回答出的问题,如今竟然被一个过路的少年答出,这一消息注定又要成全国新闻。
一时间羡慕的,嫉妒的,不屑的等等眼神投在李黛身上。
而当事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说实话她从没想过引人注意,更没想到她随便的对话竟然让她成功受关注。只好笑得礼貌:“公子搞错了吧,小生这回答可是牛头不对马嘴,我张口胡乱说的,怎么会是正确答案呢?望公子认真斟酌,将这个机会给予真正有才能的人。小生告辞了。”
说罢她拉马欲走,又被拉住。
“瞧您说的,既然我家公子对你的答案感兴趣,那自然是没错的,还请您不要谦虚了,公子已经上好茶等你了,跟我走吧。”
他的礼数周全,让人难以推脱。李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现在可没什么时间和那玫瑰公子喝茶。
“等等!我腰带松了。”她故意低头。在青衣少年放下她的手时,她先装作埋头整理腰带,却在那人不注意时一个跃起跳在飞雪的背上,而飞雪则十分通灵性的往前狂奔了数十步。
直到到了人群之外,她回头见那青衣少年正瞪大了眼睛看他,其他人也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她骑在马上蓄势待发,扫视了众人一眼,最终落在那二楼的窗帘上,大声笑道:“那什么玫瑰公子,我现在很忙没空陪你喝茶,抱歉,日后若有机会一起喝酒吧!”
说着她一拍马屁股,扬起一番灰尘,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们。
青衣少年终于反应过来,傻傻的喃喃,这小子不会是傻吧,这么多人想亲近他家公子都没机会,他小子竟然还避如蛇蝎的样子?!
而那二楼窗帘里边,男子轻缓的放下唇边的玉质茶杯,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行云流水般让人极其赏心悦目。一声清风似得淡淡轻笑突然传开,回荡在整个客舍,这让他身后站立的男人忍不住一愣。
“酒香残烛叫人醉……”
中年男子只是低埋着头,以他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时候不需要回答。
又听那声音缓缓响起,带着淡淡的虚无缥缈的笑意……像三月的阳春白雪,又透着秋季的婉转寂冷,却说不出的好听。
“卫尧,你说,她回答的对么?……”过了会儿他似乎又是自嘲的一笑,轻缓的抬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又或者,这确实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中年男人只是静静的站在少年的身后,陪伴着少年的出神……空气寂静,人群渐渐散去,一阵寒风席卷,树枝发出声响,配合着人群吵杂,一切似乎又恢复平静……
李黛一路直接出了城,在城外的一片树林前利索的跳下马。摸了一把汗水,满意的摸着飞雪的鬓毛。
“飞雪,看来我们真是天生搭档!”
将它拴在树边上,她则坐在一边,拿出刚才准备好的地图,确认了好半天,终于决定了路程。
回过神时这才感觉自己饿的不行,摸摸包袱里没有吃的,她想起地图上说这附近有一处驿站,于是起身拍拍屁股,收拾好东西,牵起飞雪便去寻找。
找了些时候终于找到,正要将飞雪栓在马厩,飞雪却奇怪的嘶鸣起来,一时间她有些愣。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影,摇了摇头,不明所以的朝驿站走去。
却是一时间愣住,因为她又遇见了那人。
还是如昨天一般的白衣洁尘不染,但衣角镶嵌的纹样分明有着变化,俊美的犹如画中的容貌,全身散发着与世俗格格不入的高贵,放佛山间高松,天上白云一般。
此刻坐在这简陋的驿站,明明该格格不入,偏生又因他周身的平和气息,而并不这样感觉。而昨日的那个蒙眼的剑客正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他的头望向这边,就好像视线透过黑布直接看向她。
她最先撞入的是那白衣男子的眼睛,如同墨玉一般漂亮晶亮的眼眸,深似黑海的无边无界,此刻带着一如初见的温柔笑意。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但对面那人却像丝毫没感觉,冲她淡淡的一笑。
“姑娘,真巧,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