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血腥味刺于鼻腔，赵非看着榻上那张惨白的脸不由蹙了蹙眉。
那张破椅子上是一盆染了浓血的水，满是带血的布块弄的地上一片狼藉。稳婆两只手各报着婴儿走上前躬一下身讪讪笑着：“恭喜二爷，是对龙凤胎。”
灵贵妃走上前一瞧，顿时捂着自己的肚子痛的哎呀呀的直叫。
赵非忙扶着灵贵妃坐了下来。对着稳婆厉声呵斥：“贵妃娘娘要生了！还不快去打盆热水来！”
稳婆惊慌失措，将两个婴儿放在榻上，急忙跑了出去。
迷迷糊糊中，杜君摇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动了动身子，却碰见软绵绵的东西。微睁开眼，她瞧见了身旁的一对孩子。竭力抬起手臂，想要抱住他们。
“幸好不是难产，要不然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是赵灵的声音。
杜君摇假装闭上眼，侧耳倾听。
赵非淡淡一笑，双目透着狠厉：“娘娘何必担心这个？若真是难产，不妨破开这贱人的肚腹拿走孩子便是。”
杜君摇心一哆嗦，脸上哗哗涌出了泪。赵非！枉她爱他爱的那么深！他的良心喂狗了吗？不！他没有心！他是一个没有心肝的畜生！不由的她抱紧了孩子。
“二哥若能帮我这一次，日后我定加倍回报。”灵贵妃满脸的喜色。
赵非道：“四妹说的哪里话？你若能将这孩子辅佐成为皇太子，赵家还不是跟着荣耀？”
灵贵妃握着赵非的手，真诚道：“我一介女子哪有那等本事？我可是指着二哥用心辅佐呢。我虽进宫为妃，可终归还是赵家人。我们自然是不分彼此的。”
“娘娘所言极是。”
杜君摇感到万般凄凉，她的身心刚刚被撕裂一道，现在又有无数尖刀把她心窝捅的千疮百孔。她忍着疼痛慢慢爬起身，抱着孩子，将愤怒仇恨的目光定格在这对黑心烂肺的兄妹身上。
灵贵妃骇然，心虚的躲在了赵非身后。赵非虽无动于衷却还是变了脸色。
“你们休想！我是不会叫你们得逞的！我要把你们的阴谋告诉父亲告诉八王爷…。”
“你放肆！”灵贵妃脸色一下绿了。指着杜君摇咬牙切齿：“赵非，给我堵上她的嘴，叫她永远都不能开口！”
赵非安抚一下赵灵，走近杜君摇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摇摇，只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你父亲明日奉皇上旨意去边关征伐蛮夷，无论胜败他都是死，如果你想替他收尸就乖乖闭上嘴。”
“为什么？我父亲他做错了什么？”
赵非狠狠将她推倒在榻：“他不是拥护九王爷吗？可暗中又听命于八王爷，这攻打匈奴的意思可是八王爷的主意，你说，他班师回朝，依九王爷的行事能饶过他吗？听说，九王爷把参他谋反的奏折都给拟好了。”
杜君摇捏紧拳头，噙着泪：“是你，是你向九王爷告的密是你出的主意是不是？是不是？”她抓住他的衣摆，拼命摇个不停。
稳婆端来了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身后跟来了陈氏，和两个嬷嬷。
灵贵妃见状，忙假装捂着肚子大呼疼痛。
赵非一巴掌扇在杜君摇的脸上：“贱人！我现在没工夫跟你争执。贵妃娘娘马上要临盆了闲杂人通通出去！”赵非抚了抚自己的手腕，指着杜君摇，冷声对陈氏身后的两个嬷嬷吩咐道：“把这疯女人拖到柴房捆绑起来！”
“赵非！你不是人！你会招报应的！”
“把她嘴巴封起来！”
杜君摇使劲瞪着脚尖，在嬷嬷的拖拽下发出呜呜呜的哀叫声。
灵贵妃在德安候府顺利诞下皇子，整个府上喜乐融融。赵德儒急不可耐的吩咐赵轼去皇宫传送喜讯，陈氏双手合十在嬷嬷的搀扶下跪在绣蒲垫上，对着小龛上的一尊佛像诚心叩拜了起来。灵贵妃被人大张旗鼓般的挪到了她先前的闺阁。
赵轼的原配夫人秦氏领着身下的两个姨娘前去探望。秦氏嘴巴跟抹了蜜似得，一个劲的对这位贵妃小姑子赞扬歌颂。那灵贵妃平日里被奉承惯了倒是显的有些不以为然。替杜君摇接生的那个稳婆抱着哇哇不止的孩子有些惴惴不安。
“张妈妈有幸为娘娘接生龙子，这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咱娘娘是个念恩的，且先记你这一功，不过出了赵府可别为了炫耀到处大肆宣扬，事关的皇子的声誉你可得掂量仔细了。”秦氏拎干了热毛巾，敷在赵灵头上。
灵贵妃斜眼乜看着稳婆，凤眼中闪过一丝阴歹：“这不消说，本宫自然要好好记她一功。”
稳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讪讪点了点头。她哪敢大肆宣扬？要是能出了赵府她就阿弥陀佛了。赵二夫人刚落地的儿子转眼变成了灵贵妃的皇子，糟糕的是被她给亲眼目睹，她自知自己危在旦夕，所以早在那吓的双腿不停的发抖。
秦氏想的是另一层意思，这刚出生的皇子可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以后十之八九是要立为太子的，他的出生自然要和他的地位相匹配。
夜色漆黑，柴房不远处有两个巡夜的护卫提着有些泛黄的纱灯经过这里。
杜君摇被绳索束缚的无法动弹，干枯凌乱的头发上挂着几个枝杈，被负绑在身后的双手不听用劲翻动。
“这下贵妃娘娘得了皇子，皇上在一高兴，这侯爷府又要加封晋爵了。”
“可不是嘛？听说宫里头就齐妃和瑜妃生了两位公主，而咱们灵贵妃生的可是皇子，说不定将来就是太子爷！哈…到时候八王爷九王爷的都该靠边站了…。”
“你小点声！可千万别传外头去，这种事放在心里想想就可以了。”
经过柴房门口的两个仆人私底下窃窃议论着。
杜君摇心如死灰。
孩子被赵灵换去，父亲去边关又是凶多吉少，而自己现在又一样濒临绝境。她悔不当初。若不是自己早先意气用事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等下场？
错了…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
“吱呀”一声，斑驳点点的柴房门被人推开。
莞华羽迈着轻巧的步子走了进来。她上下打量着杜君摇，那双莹亮的美眸跳动着一丝逞意。身后的嬷嬷抱着熟睡的婴儿跟随了进来。
杜君摇放大瞳孔露出惶恐的表情。
莞华羽接过嬷嬷手中的婴儿，吩咐道：“松绑了她，去门外候着。”
嬷嬷应声，按照她的意思解开了杜君摇身上的绳索。杜君摇奋力爬起直向华羽奔去。
华羽纤手反复摩挲着婴儿吹弹可破的脸蛋，漫不经心的道：“姐姐别这么激动，不然会惊动孩子的。她这一醒又得哭闹，若是惹人心烦在一不小心捂死了她怎么办？”
君摇浑身一怔，顿时僵在了原地。
莞华羽满意笑笑，声音婉转轻柔：“我母亲当年就险些捂死了我。知道我母亲是谁吗？”她说的极其平静：“孟雪玉。”
杜君摇呆若木鸡。
孟雪玉也是她的母亲，一个从她记事起都苛刻排挤她的亲生母亲。
杜君摇干裂毫无水润的唇轻轻蠕动了两下：“竟然是一母同胞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莞华羽笑的灿若嫣花：“为何？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为何你能做堂堂大将军府风光无限的嫡小姐，而我却要做一个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的孤女，为何你做这养尊处优的侯爷夫人我偏为妾，论貌我不比你差，论德你不及我一分。好在上天还算公平，二爷娶你只是想报复杜广而已。九王爷和匈奴已经达成一致，只要杜广一进关，匈奴就会加派特使来京都呈上他的投降书。这样一来，皇上肯定龙颜大怒。杜广想不死就很难。哈哈哈，二爷这招果然厉害！”
杜君摇不可思议，眼里燃烧着怒火：“那是你父亲！杜家倒霉你心里就好过吗？”
“我没有父亲！而且我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做杜家人！”华羽斩钉截铁说的无比干脆：“从他逼母亲把我寄养在孟家时，我就和杜家没有任何关系！”她力道一重捂住了婴儿的口鼻。
“不要！”杜君摇脸色惊变，慌得伸出胳膊恨不得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
莞华羽笑的花枝乱颤：“呵呵呵，杜君摇！你跪下来求我啊，求我我就放过你的女儿！”
杜君摇咬咬牙，膝盖僵硬打弯跪在地上：“华羽，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孩子，你要知道她也是赵非的女儿。”
“少来这套！二爷才不在乎这个小野种！”华羽抬起胳膊将婴儿举过头顶：“杜君摇你瞧瞧你现在这副狼狈样！混街的乞丐跪我，说不定我还能发发善心，而你，连求我都不配！”
她手一松，婴儿结结实实掉落在地。她来不及哭上一声便一命呜呼。
“啊！”杜君摇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她没命想要接住她的孩子，却还是差了一步。
她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女儿哭得肝肠寸断。
院里的护卫和嬷嬷听到几声惨叫，纷纷跑了进来。各厢房变得灯火通明。
不一会儿，匆匆凌乱的脚步声一道集合在了柴房内。
“怎么回事？”赵非阴寒着脸，冷声质问莞华羽。
莞华羽泪眼婆娑，哀哀戚戚，像个受惊吓的小鹿偎在赵非怀中，颤着音道：“二爷，她…她亲手摔死了自己的女儿，二爷，我本是好意带着孩子来看看她，可她跟疯了一样，夺走了孩子…。都是我的错。”
“没事了。”赵非拍拍华羽的肩：“扶莞姨娘回屋。”
赵非一声令下，各房的夫人姨娘们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只留有两个身袭黑色戎衣的护卫立在身后。
杜君摇亲着女儿苍白的脸颊，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赵非静默站在那里半晌，紧闭的薄唇迸出冷酷无情的话：“拖出去！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