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巴掌大的一个木盒子,外观看起来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水念初看到那木盒的时候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他没撒出幻香粉啊?难道又是夏火火?偷瞄一眼,那不是一直在跟爹缠斗着吗?她再快还能快过所有人的眼睛?
脑袋一时无法及时分析出答案,木盒子又很快飞到了眼前,他不及细想,本能地抬手就劈了下去。
砰,木盒子应声而裂,飞出无数细小的针。
针尖细如牛毛,但水念初依然能看得清其蓝荧荧的针头。
一定有毒!
水念初连忙施展轻功就向后退,同时快速脱下了身上的外袍。
这些针不同于他的药粉,不是退后一些然后等着让风吹散就可以的。那些触动了某些机关才发出的针明显冲力强劲,似乎每一个都自带着不扎到人就绝不停下的杀气。
水念初把自己的外袍当作保护伞一样,灌输了内力推了出去。
毒针撞上衣服,竟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一一被弹了开来。
慕容酒遗憾地叹口气,他都这样帮这二位了,怎么就还没打出个你死我活来?难道真是血缘情深,连对战的实力都旗鼓相当?
不行啊,总得先整死一个啊。否则一会儿放大招的人来了,岂不会嘲笑他一个没干掉?
慕容酒掌心一吸,将两枚毒针吸来了指间,正在想着这针要帮哪一位时,他眼角余光注意到了玉怀翰脸上快速闪过的一抹得意之笑。
咦,还有戏?
定睛看过去,只见玉怀翰突然并指做掌,然后指尖对准着水念初的胸前位置像一把剑一样刺了过去。
他的指缝间,明显反射出了点点阳光。
慕容酒数了数,乐了,比他行啊,人家那一出手可就是三枚针。
水念初为保自己,那外袍是能展多大是多大,恨不得能将全身罩住。
听着毒针落地的声音,算算时间,差不多结束了。
很好,是时候反击了。
水念初一个用力,最后将外袍当作暗器也甩了出去。
可他刚甩出外袍,视界刚打开,玉怀翰的指尖已经近到眼前了。他不仅能清楚地看到玉怀翰指间的毒针,甚至能闻到那针尖上涂抹的毒药的气味。
水念初心里一惊,侧身就躲。
玉怀翰手腕转向,跟着再刺。同时左手也一样并指作剑,刺了过去。
指间同样蓝光荧荧。
水念初不敢应拼,只得轻功腾起向后急蹿。
慕容酒掌心翻上,无名指一弹,他刚才吸来的其中一枚毒针就悄无声息地射向了水念初的背心之处。
水念初正面还在忙着防备玉怀翰,当他意识到后背袭来的杀气时,已经晚了。
哧,毒针入体。
水念初只觉得身体一麻,他就僵那里了。
玉怀翰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看到了水念初的动作停了停,对他来说,这就是机会啊!
功力提到最大,他双手同向前刺。
水念初只来得及打掉他的一只手,然后眼睁睁看着玉怀翰的另一只手连针带手狠狠戳进了自己的右胸口。
玉怀翰已经迫不及待地发出胜利的狂笑,“娘,妹妹,我为你们报仇了!”
玉昆看到就想过来帮忙,却被夏火火缠住。
一品红一个纵身蹿过来,也要帮忙。
慕容酒掌心再翻,无名指又是一弹,第二枚毒针也射了出去。
哧,正中一品红的膝盖。
一品红的身子歪了歪,却没停下来,反而更提足了内力加快靠近过去。
等靠近了,她双手举剑对准玉怀翰死不松开的手臂就是大开大合的一砍。
玉怀翰不得不将手掌从水念初的右胸里撤出来,闪身后退的同时却也不忘将另一只手里的指间毒针掷了出去。
一品红惊叫“小心”时,水念初正在低头看胸前的伤口。听得警告,他下意识地抬头预看个究竟,可这一抬头,毒针到眼前了。
他伸手想阻止,但身上的气息已乱,他的速度明显来不及。
他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然后清楚地听见一支毒针射进左眼的声音。
一品红的剑这时才到,却只来得及打落另两根针了。
水念初身子一晃,被一品红伸手挽住,“少主子!”
“撤!”水念初强忍着中毒后翻涌不停的气血命令一声。
两人迅速后退。
玉怀翰拔腿就追。
在他认为,这是乘胜追击。只要今天一举毙了水念初,那么爹才会重新重视自己也只能重视自己!
玉怀翰追的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下一刻,当数百支箭射来,他瞬间被射成刺猬时,他脸上还保持着“意气风发”的表情。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徐氏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除了她的心腹嬷嬷上前扶起,其他的侧妃庶子们却是动也没动。一是自身还难保,二是,死的好!玉怀翰死了,水念初也伤了一只眼睛,如果今天真是玉昆胜利的话,那他们岂不是都有转正的机会了?
倒是死到临头索性准备安然赴死的庄城百姓们心生一点怜悯:曾经庄城最风华霁月的世子爷就这么死了!没人为之伤痛为之流一滴泪,还健在的亲爹竟是连看都没看过来一眼,庄王府的弟弟妹妹们则就差露出幸灾乐祸的笑了。
生前曾经拥有过的辉煌,却成了死后最凄凉的写照。
一切不过是自行作死。
众人皆默。
水念初忽然狂笑出声,就连左眼还在往外不停地流血水都没能阻止他越笑越大声,“娘,阿姐,念初给你们报仇了!”
慕容酒凉凉插话,“别尽给自己脸上贴金!那是你报的仇么?如果没有你身后的那些箭手,你会这么容易就报仇?”
“东!方!亦!”水念初忽然转头过来对上慕容酒的眼睛,“你不出声我还差点把你忘了,我后背中的毒针是你射的!”
他现在才想起来,刚才如果不是他先中一针,又怎么可能被玉怀翰击中。
东方亦才是害他胸口眼睛中毒受伤的罪魁祸首!
慕容酒漫不经心地开始挽袖子,“怎么,这是向我下战书的意思了?”
水念初还未应声,一品红倒先跳了出来,“杀鸡焉用牛刀!就由我一品红替少主子灭了你!”
“嗯?少主子?果然绽芳楼背后的老板就是苗君兰。”
绝望等死的百姓们闻言竟是精神了少许,好家伙,一代贤良淑德的代表兰夫人被踢爆与庄城之主玉昆私通多年并育有一子时已经让他们叹为观止了,没想到,没有最婊只有更婊,这庄城的第一大青楼竟是苗君兰的!
靠,敢不敢再来一些更劲爆的消息了?!
例如:水念初其实不是玉昆的儿子?只是苗君兰拿来控制玉昆的?
再例如:其实慕容酒并没有死?眼前的东方亦就是慕容酒假扮的?
脑洞大开的庄城百姓们,根本阻止不了成千上万匹草泥马自脑海中奔腾而过,刚刚濒临死亡的绝望竟是不知不觉中少了不少。
一品红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什么。虽然主子已经过世了,但这种青楼背后主子的内情还是会污了主子的声名。
不行,她要杀了知道内情的东方亦灭口。
水念初却像知道她的心意似的,赶在她上前之前制止了她。
论单打独斗,一品红必然是东方亦的手下败将。他的人,他已经失去太多,这剩下的一个他怎么也想保住。
水念初单眼看向慕容酒。另一只眼被一品红简单包扎过了,也连吃了三颗解毒药,虽然一只眼的视界还不太习惯,但已经不影响他纵观全局了。
“东方亦,你现在还不忘打压我们的声名,你以你还有机会将这些内情都转告给城内的百姓所知?”
慕容酒将一只袖子卷过手肘,又开始卷另一只,“水念初,你到现在还以为是我们在打压你们的声名!你错了,声名这种东西是你们自己建立起来的,它开始倒塌也是因为你们建立的时候偷工减料以至于地基不稳。光在百姓面前建立好的声名就行了?背后就可以为所欲为?水念初,如此看来,你还真是玉昆的亲生儿子!道貌岸然的行事作风居然如出一辙!”
“哈哈哈,你们这些贱民怎会懂得我等的真正目的!那是为了成就大事而不得不做出的伪装!声名?哼,当我大业得成的时候,我的声名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
“大业得成?你想得成什么大业?私造兵器的大业?”
水念初脸上的笑忽然僵住,“你,你怎会……”
“问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不会以为我们一直没动静就真的没发现你们藏在地牢里的私自打造的兵器吧?”
上次他被关进地牢,在东方亦的授意下借机把地牢的行行道道都摸了个底朝天。那最里层,几乎可以称之为兵器库的一间,他又怎么可能忽略掉!
水念初脸色微变,“不可能!我在你的周围安排了至少三层监视的人,你绝对没有机会进到地牢的!你……”
水念初回想起来的全是关于东方亦的旧事。
他却不知道对面的东方亦是假的。
而且不仅是假的,还是已经死掉的慕容酒。
“难道是上次进了地牢的夏火火?”水念初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旧事,能从地牢里逃出来的唯有夏火火等人,难道是夏火火发现了什么然后禀报了东方亦?想起夏火火诡异的身法,水念初很快下了结论,一定是夏火火。
慕容酒下意识地看向了夏火火,还真不是她,她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兵器的事情。上次再去地牢接假慕容酒的遗骸,他们为了不让她发现也是千遮万挡,就怕夏火火知道后采取更为激进的反击措施。
水念初看到慕容酒的眼光这下更笃定一切都是夏火火的所作所为,他定了定神,脸色又恢复过来。
“哼哼,你发现了又如何?你还能报给盛京的官员知道不成?你带来庄城的人到底有多少,你我心知肚明。就凭他们几个也想冲破庄城的封锁线?做梦!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出得去,那些兵器也比他们更快到盛京!而到时,就算你们报给了盛京最大的主子知道,你们也已经没了证据!哈哈,还想揭发?到时自然会有人反扣你们一个诬陷的帽子!你们都等死吧!啊不对,现在就给我去死!我连让你们空揭发的机会都不会给!”
水念初拉着一品红退后一步,一挥手,一队箭手上前。
“箭手准备——”
唰唰唰,所有人弯弓搭箭,泛着冷光的几十箭头莫不对准了慕容酒。
水念初深深觉得刚才被东方亦言语挑唆,冲出包围圈与玉怀翰一战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所为。虽然玉怀翰死了,但他也受了重伤。这次他学乖了,他人多,就用人多的优势就好,何必自己去冒险。
慕容酒此时已经把双手的袖子都挽到了手肘以上的位置,他似乎并没有听到水念初下杀令的话。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后弯下了身子,双手在地上摸了摸后,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水念初,你要不要等看看我会拿出什么来让你瞪破眼珠,然后你再下杀令?”
水念初想起了玉怀翰那只出乎意料的小木盒,他神经一紧,大手忽地落下,“射!”
这次他才不管别人又有什么怪招,他要先下手为强。
几十支箭应声而出。
慕容酒眼都不眨,双手猛地用力,“起——”
先是哗啦啦,锁链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咔咔咔,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然后轰隆隆,地面也开始震动。
箭马上就要到面前,慕容酒却仍是看都没看。
桑落等人神经紧张到已经脸上见汗了,却坚持立在原地没有上前保护。
慕容酒手臂上的青筋莫不剧烈地鼓起,指缝间都开始隐隐透出了血丝。他手中的锁链越拉越紧,越拉越紧。
忽然,轰,一扇铁门以地面为轴被慕容酒掀开了。
那扇铁门几乎有一丈多宽,当铁门打开立起,慕容酒刚好躲在门后,那些射来的箭俱都射到了门上,然后被反射进了门内的地下洞穴里。
众人还在猜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时,洞里突然传出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阵势太过浩大,一直打的难分难解的夏火火和玉昆,范成和钟毅都惊动了。两对均默契地收手,然后各自奔向了自己一方归队。
夏火火小声问慕容酒,“你什么时候提前做了这个机关?”
“不是我。”慕容酒难得面露钦佩,“我只负责用这张脸在城内吸引住所有敌人的视线,而城外的这些都是另有人在做。”
“那洞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等着看。”慕容酒别有深意地一挑眉,对着洞内喊道,“钱叔,带他们都上来透透气吧。”
又是一阵锁链的声音响起。
玉昆将水念初护在身后并仔细查看着水念初的伤势,他示意范成临时指挥。
范成令旗高高举起,“箭手准备——”
这一次,所有箭手都弯弓搭箭,比刚才那阵仗更大了。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洞口,只待有人出现,范成下令,那么他们就齐齐松手发箭。
伴随着锁链声,一个人影率先出现在了洞口。
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形,肩上还插着一根刚刚中到的箭。
夏火火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她问慕容酒,“这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一定有人知道。”
慕容酒声音才落地,就见落成大叫一声“爹”后,扔了手中的令旗。
他下意识地就要前扑,却被老头脖子上突然压下的一把剑给吓停了。
钟毅,“别动。”
范成不敢再动一下,不仅是因为钟毅剑下性命危在旦夕的亲爹,还因为钟毅身后的洞口处,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熟悉的身影。
不只他熟悉,他身后的箭手们也没有不熟悉的。
“爹!”
“娘!”
“老婆!”
“二弟!”
……
刚刚还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危险时刻,瞬间变成了认亲喜乐会。
当然,作为看客的夏火火及身后百姓们是喜乐的。看样子,对面这些箭手的亲戚们都在己方手里了,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今天他们是安全的了?
对面的一众箭手们却只有认亲,而没有喜乐。手中的弓箭还在,但已经哆哆嗦嗦地快要拿不住了。对面被带出来的这些人中,好一些的只是看起来狼狈一些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但那些中了箭的可就不怎么好了。
都是普通老百姓,如何禁得起这一箭?而且貌似又是被关在这里好些天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连站着都费力气,更何况再中一箭。
范成的爹是岁数最大的一个,他睁开混浊的双眼在看到范成的一瞬间,身子就软瘫了下去,“成儿,救爹!”
“爹——”范成下意识地向前身子一探,手一伸。
钟毅手起剑落,老头儿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倒地而亡了。
“我跟你拼……”
钟毅反手又抓过来一个老太太,钟毅的老母亲。
“你确定要跟我拼?”
“……东方亦,你卑鄙!”范成冲着慕容酒大骂出声,“有种你冲我来,你为难无辜百姓算什么本事?”
慕容酒冷冷的笑,双手一摊,其身后的百姓不约而同地纷纷站起。
不用说话,他们站起就是一横幅的大字——我们就是百姓!我们也有上有老下有小!我们就不无辜?
夏火火凌空做个打脸的动作,且自动配音,“啪!啪!”
万恶的双标党啊,就需要这样面对面的打脸,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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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欢子的馈赠,谢谢谢谢~花花很漂亮哦~
……其实我更期待你爱的表白呢~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