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夏火火,眼睛是闭着的,声音是低沉的,状态是萎靡的。
可以说,一点向人求婚的诚意也没有。
然而,慕容酒还是情不自禁地心动了。
而当他看见地窖门口那个刚进来就僵在原地的身影时,他丑陋的半面鬼颜都瞬间灿笑如花,幸福的像得到了全世界。
“好,我们成亲。”他褪去了声音里惯有的浮夸,第一次以认真之极,温柔之极的声调说话,“好,我们成亲。”
重复一遍时,他已经走到了夏火火的身边,也不急着拉夏火火起身,而是挨着她背靠酒缸席地而坐。
慕容酒向往地开口,“我爹是在当年第一场冬雪时娶我娘进门的,他留给我的日志里写道,唯有第一场冬雪的白才衬得起新嫁娘的红,才象征着大婚的两人有一个洁白无瑕的开始。火火,我们也在今年第一场冬雪降临时成亲吧?”
“好。”
地窖门口射来的冷眼锐似冰刀,夏火火醉薰无感;慕容酒?有感,也当没感。
他继续。
“成亲后,你想住在哪里?郡主府?还是酿香肆?你新建的郡主府敞亮倒是够敞亮,却是不抵酿香肆喝酒来得方便。要不这样,郡主府住一天,然后再来酿香肆住一天,反正都是我们的家,干脆就轮流着住着玩可好?”
“好。”
窖似冰封。
夏火火闭着眼靠近慕容酒,“冷。”
慕容酒仰着脸盯着不远处越走越近的那人的眼睛,一伸手,温柔而坚决地搭上了夏火火的肩,“不怕,酒哥抱着你就不冷了。”
求而不得的体温入怀,慕容酒本想给人添堵来着,谁知却给自己先堵得胸闷起来。
低头,夏火火的头顶入眼。
跟他醉了几天了,也没好好梳洗过,头皮早就气味难闻。如果是平时的他,早就皱着眉头轻功一闪,有多远闪多远了。然而现在,他却闻若未闻的只将手臂收了又收,紧了又紧。
紧着紧着就看见了她左耳上那只玫瑰花样的金耳饰。
耳饰很小,几乎还没有他的一半小指甲大。然而就在这块不大点的地方,却是形象生动地雕刻出了一只玫瑰花的样子。那样子,那线条,包括花瓣上的一滴露珠都活灵活现。就冲这做工,只怕也不是寻常之物。
慕容酒的目光停在那里,想,东方亦送的吧。
东方亦的每个毛孔都开始散发威胁的气场:他在看哪里?他敢动那只耳饰就试试!
慕容酒无视他的威胁,伸手就去摸那只耳饰,“火火,这耳饰怎么只有一只?这成亲时戴着可不吉利。这样,你摘下来给我,我照着这样子再帮你定做一只,然后我们成亲时你就戴着完好的一对跟我拜堂可好?”
耳饰?一只?夏火火微微侧头,避开了慕容酒的触碰,而且这次也没有说出第三个“好”字。
东方亦面色一松。
慕容酒声音发涩,“火火?”
夏火火闭着眼从慕容酒的怀里退了出来,“慕容酒,对不起。”
她歪头靠向另一侧,酒缸的冰冷让她稍稍清醒,“我这几天喝多了胡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慕容酒目光一凉,伸手想将她拉回怀,“火火,酒后吐真言。”
夏火火没睁眼,却像是能看到他伸手拉她的动作似的,她更加向另一侧歪靠了过去,“小酒吐真言,大酒只失言。慕容酒,对不起。”
第二个“对不起”似乎用尽了夏火火所有的清醒意识,她歪靠的趋势终于停止了,呼吸惭惭变得均匀。
慕容酒的大手停在距她一指的地方,她的头停在了东方亦的掌心。
两个男人的目光再一次深深对上。
“我们这就出发去盛京,时间紧迫,就此告别。”
“好,早去早回,我等着她回来成亲。”
“……她会在盛京成亲,且只能与我成亲。”
“表这样急切,说的好像你想嫁就能嫁似的。有本事你也让火火向你求个亲的!”
“她今天是喝多了,不算数!”
“她也只在我面前才敢无所顾忌地喝多!”
“……如果你想在她成亲后还有机会跟她喝酒,你现在就给我闭嘴!”
“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放弃跟她喝酒的机会,她是不是此生都不会成亲?”
“慕容酒!”
“别把我的名字叫得那么深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你给我去死!”东方亦挥拳就是一击。
慕容酒不躲不避,“想吵醒她你就试试!”
东方亦的拳头堪堪停在了慕容酒的鼻端之前。
慕容酒最后看一眼他怀中的夏火火,霍地起身,调头率先就向外走,“不送。”
夏火火与他醉酒六天,唯有今天念的是“慕容酒”三个字,之前念叨的却只有“东方亦”三个字。次数,记不清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属于自己就是不属于自己。
他越醉就看得越清。
而放手,却是因为她那声“对不起”。
她不愿委屈了他的感情,他又如何愿意委屈了她的真心。
喜欢是放肆,爱却是克制。
被人横抱在怀的艳红身影逐渐远出视线,他握了握手,到底没伸出去。
再转身,狰狞入眼。
“玉昆,我本来准备让你活个十几二十年的!本来准备我顶着这半人半鬼的脸也有十九年了,怎么也要你尝尝这漫长的痛苦的!可是怎么办,小爷我今天心情实在太不爽了!而我不爽,就想活人泡酒!别那么看我!你以为这样就是活人泡酒了么?那你可太小看我了。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终极豪华版活人泡酒如何?”
当天,酿香肆传出的惨叫声一直到深夜才停止。
东方亦就在这惨叫的陪衬下,带着夏火火连夜坐马车出了城。
出城前,齐落胜曾试图阻止。
“皇叔大人,您让我接任知府师爷一职,我没问题。可您让我通知慕容公子接任知府一职,小的由衷觉得不太合适。这种官方的任命您不觉得让郡主本人来做更正式更能服众么?”
他一小小师爷被口头任命一下直接上任也就算了,这执掌庄城大小事务的知府一职,怎么也可以随便口头任命一下?这太荒唐了!如果百姓不服怎么办?
东方亦正忙着吩咐天猫和桃宝帮马车里搬东西,“对,褥子铺两层,啊,还是铺三层吧。齐师爷,你说什么来着?”
“小的是说,这种官方任命……”
“行了,我时间紧,没空跟你研究事情的细节。这大小事务在慕容酒上任之前,你就看着办吧。”
可他再看着办也不能由他一个职位小的去任命一个职位大的吧?
“皇叔大人,这不合适!这……”
砰,东方亦从车内关上了马车的车门。
“钟决,出发!”
六天前玉昆的事情解决的时候,他就该带着夏火火城都不进直接回盛京的。就是钱叔老说什么夫妻双方要想处得久还是需要一个彼此坦白信任的开始才好,于是,他和盘托出了一切。
结果呢,坦白有了,信任没了!
这傻丫竟然宁可跟慕容酒一喝喝六天也不愿像过去那样找他打架发泄了。
什么,还向慕容酒求婚?
她当他是死的不成?
丫的,就趁这次去盛京干脆把庄城的一切事务都压在慕容酒的身上,最好在他们回来之前直接给那货给压死!看他还怎么惦记着别人屋里头的!
马车一路加鞭,直到出了城,东方亦才觉得稍松一口气。
天也黑了,钟决在车外问:“主子,连夜赶路还是稍事休息?”
东方亦下意识地就想命令“连夜赶路”,但在看到夏火火开始因为路不平坦而左右翻腾的时候,他及时改了口,“原地休息,明早再继续上路。”
“是,那我去通知钱叔准备晚饭。”
钟决走了。
车内,东方亦看向躺在他腿上的某女。
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或者,是醉的红扑扑的,周围还泛起一层暖暖的光晕。太像这几天刚熟的红苹果,只是看着便让人垂诞欲滴恨不得咬一口才好。
东方亦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轻轻俯身,几天不曾梳洗的酸臭加一身的酒气倒是先扑鼻而来。
他凝了凝眉,心里更添不悦,嘴巴就张得更大,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招蜂引蝶小没良心的。
然而,她吹弹可破的肌肤触感一经牙齿传到大脑,他立刻无意识地松了口劲。
他舍不得。
这种软软弹弹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心生怜爱了,他生怕自己不一小心真给她咬出个牙印来。丢脸事小,伤在她身却疼在他心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牙齿瞬间收回,他只以双唇含了上去,就像小孩子第一次吃糖,总是舍不得一口咬下,而是含着含着,最好直到地老天荒。
马车的门就是在他陶醉得闭上眼睛含着夏火火的脸颊的时候被人忽然打开了。
“主子,钱叔问您今晚想吃……脸颊?”
开门的是桃宝,她是来问今晚两位主子想吃什么。谁知一开门看到的却是东方亦含着夏火火的脸颊,而且还是一脸“人间美味”的陶醉状态。
这如果是天猫开的门,她早就以最快的时间再把门关上了。可是这开门的偏偏是还没开情窍的桃宝。
于是,她是真的很疑惑地愣在了大敞四开的车门口,主子爱吃人的脸颊?
东方亦被惊醒,舍不得松开口中的美味,只好怒瞪以表达自己的意思:滚!
还是那句话,今天开门的不是善解人意的天猫。
于桃宝,她只会当东方亦眼抽了,“主子,脸颊已经美味的让您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车外的众人已经被吸引过来了。
离得最近的是禄公公,“什么叫今晚想吃脸颊?脸颊是什么东西?庄城的特产么?那咱家也要尝……”
说着就走了过来,走过来就看到了舍不得松嘴的东方亦。
禄公公眨眨眼,“呃,不是我的菜,东方少爷还是自己独享吧。”
钱叔靠过来,“什么脸颊特产?我怎么没听说过?让我看看!就凭我老钱头五十年的手艺,但凡看过一遍成品,我一定能给做出……”
说到一半也看清了马车内的情景,六十多岁的老身板愣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惭愧惭愧,这种特产老钱头我还真是驾奴不了。”
钟决连蹦带跳地凑过来,“都闪开,快让我看看还有什么是钱叔做不出来的!”
呼,一阵掌风刮过,刮翻了桃宝,桃宝又撞倒钟决,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禄公公和钱叔各丢下一记“年轻人就是没有眼力见儿”的目光后,各自迅速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了。
桃宝和钟决从地上爬起身来,回头一看,车门关上了。
钟决莫名其妙,“姐,主子到底在吃什么东西?为什么关上门不让看?他是想自己吃独食么?”
桃宝跟他大眼瞪小眼,“我要是知道还能被掌风扇出来?话说郡主的脸颊真的那么好吃么?好吃就好吃呗,为什么关门?我又没说跟他抢!”
晚一些围观过来的冢卫就算没看到刚才怎么回事,现在也听出来了,原来主子是在马车内开小灶呢!
顿时,混合了八卦与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齐齐投向了东方亦和夏火火所在的马车。
车内的东方亦无端就脸热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在手下面前失态过?
都怪这磨人的小妖精!
刚刚收回的牙齿不经意间重新探出,一用力,夏火火“嘶”一声睁开了眼。
她属于本能地吃痛睁眼,眼睛看到了东方亦,意识却没清醒到去分析眼睛看到的事情。
“你在做什么?”
“咬你。”
“为什么?”
“……你脸上有蚊子。”
“哦,那你用点劲,一定给丫咬死的。”
“好。”
“谢谢。”
夏火火复又闭上了眼。
东方亦心里开数,三,二,一,睁眼!
唰--夏火火猛地睁眼。
谁家灭蚊子用咬的?丫的根本就是在耍流氓好不好?
“东方亦,你王八蛋!”夏火火一瞪眼,一记上勾拳直掏东方亦的胃腹部。
东方亦大手一伸一收,一只小手入掌。
夏火火紧跟着又要再出右勾拳,可才有那意识就被东方亦提前老办法收入掌中。
再上腿,被东方亦大腿一横,压个死紧。
而整个过招的全程中,东方亦轻咬着她脸颊的口那是一分也没有松。
夏火火那是又羞又恼,“还不松开你的嘴!”
“你确定?”
他嘴里含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但奇怪的是,竟一点没影响他和她的交流。
夏火火正处于脸颊有点痒有点疼的奇怪感觉中,一时竟忽略了东方亦眼底的危险。
一听他那意思是可以松开,她立刻叫嚣道,“当然确定!你痛快松——唔!”
那张曾让他魂牵梦萦的火红小嘴,自打他回到庄城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想亲了。
奈何,先是正事烦多,后是她故意与他冷战,再到今天她一路睡出了城,他愣是没有找到机会。本想着趁她熟睡亲亲脸颊先缓解一下就好,偏偏她中途醒了。醒了更好!有便宜不占那才真是王八蛋好不好!
肉嘟嘟滑溜溜的唇瓣入口,还是梦中熟悉的那种感觉,东方亦情不自禁就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喟叹。
这一亲,他等了至少半月了。
半月前决定离开庄城回盛京时,他怕与她纠缠深了会舍不得中途离开,所以他一直在克制。如今,她已经光明正大地重回了自由身,又与他即将同回盛京,他再克制就是傻子。
张大着嘴巴一口含上去的动作是迅猛的,可含进嘴里后的细细品尝却是小心翼翼的。她太小太软,像初秋刚熟的福果,他生怕大一点点力就会啃坏那薄薄一声的表皮。
他用舌尖一点点的舔,用牙尖一点点的噬,他不放过她的每一寸,他迫切希望这一吻来安慰他亲耳听到她向慕容酒求婚时的愤怒。
夏火火当然是不愿意的。
她剧烈挣扎,他先一步点了她的周身大穴。
她拒绝回应,他就一点点揉化她的僵硬。
当身体不由自主地热起来,当眼神开始涣散,当汲取变成索要,理智早已焚烧殆尽,胸口脑海充斥的只剩下要,要,要。
穴道不知何时已经解开,鞋子也不知何时已经蹭掉。喘息开始急促,发丝开始纠缠,衣衫自然需要提前撕扯。
东方亦嘴忙个不停,前去脱衣服的手一个没控制好就打在了车厢板上。
哐,声音脆响。
夏火火迷离的眼神一顿,什么声音?
定神,车顶棚映入眼帘。
绕一圈,马车?
马车!
她十指一掐就一左一右把在她胸前忙活着的某人脑袋揪到了眼前,“为什么是马车?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东方亦眼睛定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抿了三下唇咽了两次口水才想起回话,“我们回盛京。”
回盛京?回盛京!
这六天的事情突然一骨脑全部挤进了她的意识。
他说三个月前来庄城的任务之一就是促成夏火火的死亡;他说京里那位好吃好喝养了她十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拿她当借口一举端掉玉昆一派;他还说十年前夏家的举家灭亡是背后有人故意暗害;他说他是当今圣上都要恭敬喊一声的国民皇叔大人。
他骗她他瞒她!他没道歉,还来耍流氓?
低头看一眼衣衫不整的自己,夏火火的脑袋“轰”一下就炸了。
“东方亦,Out——”
她双手双脚齐用力,只见毫无防备的东方亦就被她“呼”一下推撞上了马车车门。
车门是他刚才用掌风刮关上的,没锁。
他这一撞,立刻畅通无阻地一溜滚了出去。
停下,是坐姿。
坐的是地上。
衣衫敞开。
抬头,无数关爱的目光,大家正从四面八方找柴回来。
东方亦坐的地方就是他们刚挖了个坑准备搭灶的地方。
这一屁股,正好坐在坑中央。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所有人都傻了。
求欢未遂?关键时刻掉链子了?郡主不满意皇叔大人的表现?大人能力……不行?
东方亦也傻了,这是他人生中从未遇到过的情况,甚至是他见都没曾见到过的情况。他居然被女人踹了!还是在侬情正欢的时刻!为什么!他哪里做错了?他没有不行啊?
就在所有人都僵着的时候,皮哥一蹿而出,呼——砰,正好扑到傻呆而坐的东方亦,然后皮哥猪嘴一递,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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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至此结束,明天我们开上第二卷:高冷皇叔?嫁我!
另:心疼我的酒公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