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陷入僵滞。
素娥第一时间抹掉脸上的饭粒,然后慌里慌张地站到了夏火火的身后。
天猫咽下最后一口汤,起身也站到了夏火火的身后,优雅的站姿与刚才大声喝汤的粗鲁女人一点都挂不上钩。
夏火火?还在左手鸡腿,右手鸭头的吃个不停!
进门的人一看这架势,只觉得浓浓的挑衅风迎面而来。
六子:我被打的疼了一宿不说,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撑腰翻盘,你们却在这里吃好喝好?
高氏:贱人!我还是你婆婆呢!把你婆婆赶出屋子只为一个外人,还给外人准备好吃好喝的?今天我定要彻底灭了你们!
官差:藐视!赤衤果衤果的藐视!这简直就是在当面打他们这些当官的脸啊!打压!必须打压这股歪风邪气!否则,他们以后还如何有脸在盛京混下去?
领头的赵捕头抽出腰间配刀,向前一指夏火火,“来人,给我拿……”
夏火火甩手砸出一块鸡骨头,正中赵捕头的喉咙,他反手掐住脖子就是一通干咳,“下”字早就吞回肚子里了。
后面的官差一看急了,纷纷抽刀欲上前。
夏火火忽地起身,眼尾一扫,那股“我看谁敢动”的气场立刻压得所有官差倒退两步。
赵捕头终于咳出了差点把他卡死的那块鸡骨头,心中虽因夏火火的气场而小小心悸了一下,但在衡量了一下双方的人数之后他迅速恢复了身为官差的威严,“大胆蛮妇,你竟敢谋杀朝廷命……”
夏火火左手一伸,“漱口水。”
就不让他说最后一个字。
“哎?哦!”素娥连忙递上漱口水,还因太过慌张而差点把水弄洒。
夏火火旁若无人地漱口,擦嘴,一副吃饱了心满意足的惬意样子。
落到赵捕头的眼里,却是,嚣张!太嚣张了!嚣张的令他再一次吞回了自己的“官”字都不自知。
赵捕头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憋火的他再次举刀向前一蹿,“兄弟们,给我……”
夏火火第三次把赵捕头的最后一个字给卡掉,“天猫,东西都备齐了么?”
“是。”
“那我们就走一趟吧。”
夏火火带头向外走。
赵捕头一横刀挡住,“去哪……”
不让他说“里”,“你来不就是请我到府衙喝茶的么?”
呃,那倒是。赵捕头刚想闪开让道,后来一想不对啊,谁特么请她了?“你放……”
不让他说“屁”,“这个要求貌似比请我去府衙的难度要大些。我刚吃完,放不出来。”
她说放不出来,放不出来……赵捕头抓着官刀的手哆嗦几下,忽然仰头后栽,同时“噗”一口吐出了一口血——特么的就不能让他说出最后一个字吗?这次次卡掉最后一个字,是要逼死他么?
素娥目瞪口呆,怎么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这个平日里只会让别人吐血的官差大爷自己就吐血倒地了?
天猫心里偷笑,主子曾经提过的,装作不经意地卡掉人每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一般定力不强的人都会非死即伤,内伤。
夏火火不屑地瞥他一眼,哼,跟她斗!
“喂,不是要请我去府衙么?还不快快起来前面带路?姐姐我可是很忙的,万一耽误了我的大事,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本来应该是缩脖子扭手臂被押去府衙的狼狈姿势,如今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夏火火却更像是去视察官务的上级领导。
官差们莫不瞪大了眼,无声地看向六子:就这目中无人的气场,你确定只是外地来的暴发户?我们可别无意中得罪了某方不为人知的势力。
六子的心里也有点发怵,但又想,如果真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她还用得着亲自走一趟府衙?这世人谁不知府衙那种地方是进去必死,不死也要扒层皮的?
她现在一定是强自撑着,眼看着这么多官差守在门口硬拼不出去,没准是在想着出了门以后另找方法脱身。
对,就是这样!
六子眼睛一瞪,“各位官爷哥哥快跟上去,小心她出门以后制造混乱借机脱身。”
啊,幸亏六子提醒!众官差们后知后觉地赶紧跟了上去。
哪知,这一路却是不能再和谐了。
夏火火还顺路买了一个拨浪鼓两副金镯子三匹缎子布以及数筐的新鲜葡萄。
来到府衙大门口,夏火火打个手势,“天猫,请差爷们吃些葡萄吧。”
至此,赵捕头彻底打消了对夏火火有可能背后势力硬的怀疑,丫的就是在强装镇定吧?不然怎么一进门就开始先打关系了?
六子也更加确认了夏火火就是一外地来的土财主,“赵哥,我不方便进去了,剩下的事就拜托赵哥了。”
“明白,六子,你就瞧好吧。”这在外面任她嚣张他们也不好明面上打压太过,但如果进了这府衙的门,嘿嘿,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众官差带了夏火火等三人进了府衙大门后,大门“哐”一声关上了。
不远处,一个抱着两岁小女孩的丫环和麻赖子从拐角处闪了出来。
“赖子哥,这可怎么办?我家少夫人和你家主子这一进去只怕要出不来了。”
麻赖子斜靠在墙上,半点慌张也无,“放心,谁出不来我家主子都不会出不来。”
“为什么?”
“因为……”刚开个头,麻赖子又及时收口。主子的身份没有自己说明之前就是另有安排,他可不能提前坏了主子的大事。不过,为确保无事,他还是要去通风报信一番的。
“荷花,跟我走。”
“去哪儿,赖子哥?”
“我也不知道,走就是了。”麻赖子说完从怀里抽出了一方锦帕,然后将它绑到了皮哥的鼻子底下,最后一拍皮哥的屁股,“皮哥,看你的了。”
这锦帕是东方亦给的,说上面涂了一种特殊的药汁,而同样药汁涂过的还有他的衣服;还说如果万一有什么事要找他偏偏还不知道他在哪里的话,就让皮哥闻这块锦帕,然后皮哥就会找到有他在的地方。
皮哥撒丫子就开始向前跑,一边跑一边还直哼哼:狗屎东方亦,又把它当狗用!如果不是主子现在的确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它也不要做狗呢!
荷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猪是在用鼻子带路?”
皮哥回头瞪她一眼:她喊谁猪呢?叫他皮哥!
荷花吓得脸都白了,“赖子哥,这猪刚才是在瞪我?”
“它不喜欢被人喊猪,为了以后大家相处和谐,建议你从现在改口叫它皮哥。”麻赖子代为解释。
“皮……皮哥?”这名字好有大少爷的感觉,可它不就是一只猪么?荷花只觉得自己十六年来的对事物的认知都要重新洗一遍了。
“现在没空给你详细解释,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以后再告诉你吧。”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随着一头猪七拐八拐的,竟是来到了皇宫附近。
皮哥停下了。
麻赖子傻眼了,光想着郡主出了事要找皇叔大人了,可是他要如何才能进得去皇宫通知皇叔大人?
荷花吓得早就躲在了麻赖子的身后,“赖子哥,我们快走!这里可不是你我能来的地方!如果被禁卫军发现了的话,那么……”
才说着,就被一队巡逻的禁卫军发现了,最前的一个身穿银色盔甲,一驾胯下之马就来到了麻赖子的身边。
长枪抵上麻赖子的喉咙,“什么人?报上名来?出现在这里是意欲何为?”
重重的杀气迎头压下,麻赖子立刻不争气地腿一软跪下了,“我我我我……”
荷花怀里的小女孩也被吓得哭出了声,荷花急忙安慰却也没有一点效果。
这时其他禁卫军也跑过来了,呼啦啦就把三人一猪团团围在了中心。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胡乱哭闹?”马上的禁军统领林充一收长枪,“给我拿下!”
噌噌噌,更多的长枪利刃抵上了麻赖子等人的周身要害。
荷花吓得就差晕过去了,“赖,赖子哥,你倒说句话啊。”
麻赖子困难地咽咽口水,说什么,说他家主子是青焰郡主,来这儿是求见皇叔大人好及时救人的?先别说千里之外的青焰郡主是不是被这里的禁卫军还记着,就单凭他这副德性,求见皇叔大人?扯犊子吧,一听就不靠谱,只怕人家传都不给通传,就先给他灭了。
看看周围一群好像下一刻就能给他就地正法的禁卫军,麻赖子猛地闭眼,不管了,拼了。
用尽所有的力气,他嘶吼出声,“亦主子,主子出事了——”
“还敢放肆?找死!”林充深深觉得这是对他禁军威严的挑衅,他长枪一拧,再次刺向麻赖子的喉咙。
这一次,可不是刚才那只是警告的一刺了,这一次可是带了就地正法的森冷杀气。
麻赖子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完了,难道今天要殉职在此了?
“枪下留人!”东方亦的声音传来,麻赖子长出一口气,睁眼,枪尖堪堪停在了喉咙之前,再晚一点点就要见血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渣货又给我惹了什么事?”东方亦闪身过来,身后还跟了钟毅和钟决。
麻赖子赶紧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
东方亦五指用力,手中的毛笔碎成了渣渣散落在地。
刚才他正同皇上谈论要事,突然听到麻赖子的声音,他毛笔都来不及放就纵身飞了出来。
她昨天竟然没有听他的话回府!
她居然还想着自己另外买宅子!
砸场子,进衙门,以她差不多单枪匹马的状态?她是不是嫌他活得太结实所以准备整点事刺激刺激他好让他早死?
混蛋夏火火,给他等着!
“钟毅,去殿前回一声,就说我稍后回来继续。”
东方亦扔下一句话,纵身消失在了半空。速度之快,让自认武功不弱的禁军统领也只看到了一线黑影。
林充更惊讶的则是,是谁能让一向冷如冰山的国民皇叔也有了如此急切的一面?
麻赖子趁着林充呆住赶紧退后,这才算避到了长枪够不着的安全范围之内。
他拉起完全呆住了的荷花,再抱过已经哭没声的小女孩,三人一猪很快又照着原路返回去了。
这次,没有禁卫敢拦了。相反,他们都在想着,要不要改天约这位仁兄出来喝一口联络联络感情好让他忘掉今天得罪一事?
钟毅黑线地扯扯嘴角,当真的关心则乱!就凭夏火火那简单粗暴不吃亏的个性,还用得着主子亲自过去帮忙?
好吧,总归是未来的当家主母,怎么也不能弱了场子。
他一拍钟决,“你先回府多叫些人,然后再找过去。盛京府尹姓海,今天不能硬拼,但总要给郡主找回些场子。”
“好咧,这业务我熟。”两个人分开行动了。
原地只剩下了禁卫军们。
“统领,那今天的事要不要禀报圣……”
“今天的事?今天出什么事了吗?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我们不是一直在巡逻呢吗?”林充一调马头,“这边无事,走,跟我到东边看看去。”
“对对对,我可没看见一头猪。”
“我也没看见。”
“我也没。”
连皇上都要尊敬三分的皇叔大人,对上了盛京关系网最硬的府尹海家,这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禁卫军之所以是禁卫军,可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比一般官差好,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眼力见是一等一的好。这进出宫门的,哪一个都有可能平地高升,哪一个也都有可能死不见尸,久而久之,他们就练成了一双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绝好眼力。
而官差呢,单方面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他们,早就忘了什么是眼力见。谁对上他们谁才更该有眼力见儿来讨好他们不是吗?
当府衙的大门关上,刚才还对夏火火心存的一点忌惮,这下全消失了。
这可是他们的地盘,关上了门他们才是说一不二的大爷,不讨好他们便出了这门的人可是还没出现过呢!
赵捕头“桀桀”笑出了声,“兄弟们,今天来的这三个可都是小娘子哦,大家可不能像以前对待大老粗一样下手那么重。”
“赵哥,兄弟们晓得的,你就快宣布这次是几队的先来吧。”
“我记得三天前将自己送上门的高家小寡妇来时,是三队先爽的吧?那么这次就由四队先来。啊,今天可还有那小寡妇的弟妹哦。”
素娥吓得抖个不停,但还是勇敢问出声,“三天前的高家小寡妇?是指高会兰吗?”
“嗯,她爽到极致时好像是自称会兰什么的来着。”
“无耻!”素娥气大姑姐竟然为了赶走自己都舍得拿身体做贿。
官差却误以为她这是在骂他,“呀喝,小娘子还挺清高!赵哥,这个就先让我来调教调教如何?”
“好啊,随你。”
某官差抬步向前,边走边脱,“小娘子,来,哥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无耻!”
“你,你别过来。”素娥向后退,退到差点都踩到夏火火的脚。
就在夏火火以为她会绕过自己然后躲到自己的身后时,素娥脚步一停,停在了夏火火的前面。
“主子,你趁他们和我……那什么的时候,你就趁机逃跑!”
“他们和你那什么?他们那么多人,你就一个,你如何同时缠住那么多人好让我趁机逃跑?”夏火火由衷觉得这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任务。
“呃!”素娥哑了,只想着不管怎样也是因为帮自己才被官府抓到的,那么无论如何,她也要回报一二,却不曾想过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还真就帮不上忙。
夏火火拿脚尖踢踢她的小腿,“想装大头蒜也得等你长出那蒜瓣再说!后边去。”
“哎?”
一大抱的东西塞进素娥的怀里,天猫再顺手一拽就把素娥拽到了最后方靠墙的位置,“看好东西等着。”
对面,看到明艳动人的夏火火,某官差眼睛更亮了,“还有人为了哥哥的调教插队?嘻嘻,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夏火火原地甩甩胳膊扭扭腿,“嗯,调教么?其实这个业务我更熟。请稍等片刻,等我活动开筋骨的,然后一定能让大家都乐呵透!”
官差们一愣,随即一起哄笑出声,“果然外地来的和尚就是会念经!等,我们等,小娘子一定要活动开哦。”
素娥吓得脸更白了,“天,天猫……”
天猫没有多少诚意地安慰她,“怕就闭上眼睛,他们不知道他们这次惹上的是谁。”
有官差听到这句话,又是一通哄笑,“哈哈,我们惹上的是谁?你倒是报上名来让我知道知道是谁啊!”
赵捕头不知为何心里格噔一下,对啊,到现在还不知道今天抓来的这人姓甚名谁,就听这丫环们一口一个“主子”的叫了。可是,寻常人家不是只会喊“小姐”的么?背景不够硬地谁会被喊“主子”?
“等等,都别笑了。”赵捕头忽然警惕上心,他想先问问清楚夏火火的姓名与来历了。
但是,晚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夏火火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啊,怎么人不见……”有眼尖的惊叫出声。
下一刻,砰——右腮处正中一拳,眼尖的横飞了出去。
众官差却没一个能看到是谁出的手。
“谁?是谁在捣鬼?”赵捕头大叫。
砰,一脚正中胸口,赵捕头倒飞出去,直到撞上身后的大门才停下了飞势。落地,哇,一口鲜血。
官差们乱作一团,纷纷抽刀防备。然而,他们根本连敌人在哪儿都看不到,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穿梭于他们当中,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彼此各种长短高低不同的惨叫声。
情况太惨烈了,完全是一面倒的被挨打局势,而且他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根本看不到对手在哪儿,他们怎么还手啊!
有的官差已经快吓破胆了,这这这,这是鬼么?
“娘,娘,我要回家——”
门口的赵捕头也快吓哭了,他现在终于看明白了,这惹来的不是怜人的小娘子,而是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啊!
他站起转身就想开门先溜。
可手才扶上门板,就见两扇门板整个向他压了下来,哐当,他被死死压在了下面。
东方亦一身黑衣,一脸肃容的背手而立,脚下踩住了某只欲求救的手。
“夏火火,还不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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