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冬夜,樱子架着水念初赶回了郑老把她带大的地方。
打开门,先看到的一个火盆。
樱子疑惑,什么意思?
钱叔从门后过来,将一件大红袍披上樱子和水念初的肩,“跨过去。”
樱子明白了,去晦气?好,跨。
进了屋,郑老一身崭新的衣服端坐在首位。
钱叔昂首挺胸高唱,“跪--”
樱子想起主子吩咐过的连夜离京,双膝跪地,她不孝。
“他也一起跪!”郑老瞪一眼斜靠在桌子边的水念初。
水念初浑身无力,眼神却精神的很,“我凭什么跪你?”
钱叔过去一脚踢在水念初的膝窝上,水念初被迫跪下。
郑老红着眼睛把一个小红布包递到樱子的面前,“里面有碎银子,也有银票。出门在外别露白,只把碎银子随身揣着用就好。拿银票去钱庄兑银子的时候也要注意别被人跟上了。衣服什么的我没给你装,那些哪里都有卖的,钱够了,你到哪儿都可以现买。吃的也没放,没用,有钱到哪儿都能买到吃的。”
樱子打开布包,里面除了一小包碎银子,剩下的都是一叠一叠的银票。目测过去怎么都有十万两之多。
“师父!”樱子有点吓到,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的积蓄,还有大家随的份子钱。”钱老一指多半的银票,“这些都是郡主随的份子。”
“什么份子?”
郑老忽然一个指头叩在樱子的额头,“嫁你这个小笨蛋的份子!”
气死他了!从小养到大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越想越气的郑老抬手就要给水念初敲那么一下,樱子却下意识地挡了开去,“师父,别。”
“你你!”郑老忽然甩袖就走。
樱子喊了几声“师父”他也没回头。
这才想起来,进门披红衣,跨火盆,又让她跪,这明显是嫁闺女的节奏啊。
而她却为了别的男人顶撞了师父。
樱子起身就要追,钱叔闪身挡住,“别去了,你必须马上走,多留一会儿事情都有可能变。走吧,就当闺女嫁出去了,老郑会缓过来的。”
樱子鼻子一酸,泪水滑下,她不孝!
水念初忽然出声,“我不走!她走是她的事,我的事可轮不到她来做……”主。
钱叔趁他说话的空档,一粒药丸射进他的嘴里,水念初含着最后一个字晕倒在地。
“钱叔!”樱子叫。
“放心,没事。那是你唐姨随的份子,一颗让人失忆的药。等明天他醒来时,你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想去哪儿你就带他去哪儿吧,走吧。”
“钱叔!”樱子再次跪下,“请钱叔代师父受樱子三拜!樱子以命起誓,只要风头过了,樱子一定回到师父身边尽孝道。”
“好,如果有那一天,就到庄城找我们吧。”
“是。”樱子叩三个响头后,带着水念初出了盛京。
……
天光发白,樱子看到水念初的眼皮微微一动时,她连忙收回了置在他脸上的手。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感情有变的呢?
他为上位不眠不休地守在太后的门外只为刷好感!
他明知道他跟郡主不可能他还是一次一次对她好!
他跟少爷立场敌对但只要有伤到郡主的可能他总是宁可损害自己的利益也要先通风报信。
郡主离开,她却因任务还要留在他身边监视一段时间,他不喜欢她,也知道跟她立场敌对,但他从来不找机会把她引开。
禄公公发现她的身份时,玉沛柏要杀她时,他不喜欢她还是一次一次保下了她。
爱乌及乌吗?因为郡主才对自己多次伸出援手?
她想不通,而就因为想不通才让自己越来越对他放不开。
如果不是他被自己废了武功,如果不是钱叔喂了他一颗失忆的药,他应该不会自愿跟自己走吧?
水念初忽然睁眼,“你是谁?”
“你娘子。”
“我不信!”
“答对了。”
樱子把装满钱的小红包塞进水念初的怀里,“里面有碎银子,也有银票。出门在外别露白,只把碎银子随身揣着用就好。拿银票去钱庄兑银子的时候也要注意别被人跟上了。衣服什么的我没给你装,那些哪里都有卖的,钱够了,你到哪儿都可以现买。吃的也没放,没用,有钱到哪儿都能买到吃的。”
原封不动的照着师父嘱咐的话再嘱咐给他,此时才更能对师父当时的心疼感同身受。
她不孝!
“顺着这边路一直走,大概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你就能到通州了。那里民风纯朴,你拿钱买个小宅子,做点小买卖,日子会过的很好。你我就此告别。”
而她,要回盛京。
师父年纪大了,她怎么忍心留下师父一个人。钱叔身边有天猫桃宝两个,师父这一辈子却只收了自己一个,自己还走?让师父情何以堪!
现在水念初也安全了,她也对得起自己的这份感情了,那么接下来她想回师父身边尽孝。
樱子转身想走,被水念初拉住,“不是我娘子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那原本就是你的。”
“你是劫匪?”
“对。”
“那你又为什么把钱还给了我?”
“……”他失忆归失忆,这脑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好使啊。
“你就是我娘子是不是?”
哎?
“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所以你准备把我丢了另找下家?”
哎哎?
“我不许!”水念初忽然像个八爪鱼一样抱住樱子,“想找下家?除非我死!”
呃,唐姨的药除了失忆的功效外,还兼更改属性的?这个萌版大少爷到底哪里人?
天光大亮,赶路的人开始变多。
樱子俏脸一窘,拍拍他的手,“你先下来,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
“不,我不!如果我松了手你跑去找下家怎么办?”
路人的目光顿时发亮,看不出来啊,这小娘子性子很火爆啊。
樱子黑脸,“我不找下家!”靠,她到底在说什么!
“那我们一起去通州!”
“……好。”对上他期待的眼,她到底说不出否定的话来。最后看一眼盛京,师父,樱子一定会到庄城找您的。
“走吧,我们去通州。”
水念初连连欢呼三声,“我娘子最棒了!”
“闭嘴!”没看到旁边人看他都像看傻子么?心机腹黑男变身呆萌小傻蛋?唐姨的药是不是有点过劲了?啊,头疼。
“娘子你为什么揉头?头疼吗?我帮你按按。”
一辆马车停下,驾车的老头儿看过来,“这位小娘子是犯病了么?你们到哪里的?小老儿是到通州进货的,如果二位刚好顺路,我倒是能捎你们一程。”
“啊,太好了!我和我娘子正好也是到通州!谢谢大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哎哟哟,这小哥儿的嘴甜的!我还什么大哥,我孙子都一岁了!快快上车吧。”
“什么?不可能!大哥明明看起来才二十出头!”
“哈哈哈,好,快上车吧,我今早买的热乎包子分一半给你们吃。”
“谢谢大哥!您说有孙子的事一定是骗我的!”
樱子全程呆掉,手脚冰凉,这货对人际关系的掌控倒是还一如既往的如鱼得水。
在水念初的一路拍马下,他们不仅免费坐车到了通州,路上还吃了热乎包子,喝了热乎茶,分别时如果不是现实问题,老头儿都差点跟水念初订下娃娃亲,老头儿的孙子和她的女儿。
下意识地手放上小腹,她的女儿……
“这位夫人是有了吧?恭喜这位小哥儿!”
哎?她什么时候有了?
“嘿嘿,同喜同喜。那麻烦您给来间上房呗,顺便准备热水浴,我娘子一路都冰手冰脚的,我想让她暖和暖和的,不然对孩子不好,您说是不?”
“好咧,客官您楼上请。小二,先给这位准备热水浴!”
“娘子,给钱。”
“哦?哦。”樱子把钱交过去。
水念初多拿一块碎银子塞到店小二的手里,“拜托热水一定快些哦,我娘子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店小二眉开眼笑,“客官您等好吧。”嘿,就喜欢这种爽快的客人。兴奋的店小二转身要走时,因为步伐太快还差点撞上柱子。
水念初扶了樱子上楼,那小心翼翼的状态任谁看了都夸一句,“这位小娘子找了一位好夫婿啊。”
樱子进门就倒在了床上,头好像更疼了。
水念初跟着爬上床,“娘子,要不要叫大夫看看?”
“不用。”
“娘子,你脱了外衫再躺吧,这样不舒服。”
“不用!”
“娘子,那我帮你脱?我……”
“闭嘴!不许再喊我娘子!”就这词顶得她头疼的!
世界终于安静了,樱子终于觉得有些好受了。
不过两秒。
一阵抽泣声入耳,樱子睁眼,水念初的眼泪正好滴到她的手背上,“娘子,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刚才我好好想过了,我一直想不出娘子姓啥叫啥,想不出自己,想不出我们的父母和家。娘子,我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傻到把这些都忘了,才要丢了我找下家的?”
哈,就这自我延伸的逻辑性,谁敢说他傻?
“娘子,我错了,我从现在改还不行吗?以后我再不忘了,以后我一定把你牢牢记在心里,忘了我自己也不会再忘你。”
樱子刚要说什么,外面店小二进来送热水来了。
这速度,果然是他的功劳。
水念初火速擦脸开门,接了热水再关门,再看向樱子时,眼泪继续接上茬儿,“娘子,我没在外人面前哭,我是不是没给你丢脸?”
樱子默了默后道,“我洗个澡就头不疼了。”
“那我帮娘子擦背。”
“不用。”
眼泪一秒下,“娘子你还在生我的气!”
“……好。”
一会儿,樱子双手紧紧抱着胸,“后背擦完没,擦完就赶紧走,剩下的我自己洗。”
背后没有动静。
樱子怕又迎来眼泪反击赶紧补一句,“啊,我饿了,你擦完背先帮我去楼下点菜好吗?我想洗完就吃。”
“好,我这就去。”
樱子刚要松一口气,水念初又猛地转回,“娘子,那我们洞房了没?为什么我连这个都忘了?”
“呃,洞房……”她要怎么说?说洞过了?可如果以后露馅呢?说没洞?那他肯定会喊着马上就……“洞过了!”先过了眼前再说!
“对嘛,我就说看你的锁骨很眼熟嘛。”
樱子霍地转身,“你记得我的锁……”骨!他忘了一切,却单记得她的锁骨!他……
水念初眼睛陡亮,一声口哨随即吹起,“我娘子身材好好!我晚上有福了!”
顺着他的目光,樱子才发现自己胸前春光乍泄了,“啊--,水念初你看哪里!”
一个澡胰子砸出去。
哐,正中水念初关上的门。
他在门外喊,“娘子我去点菜喽。”
樱子脑袋都要炸了,这时她才想起他还说了一句什么“晚上有福”,他那意思难道是……
头好疼,嘴角却越咧越大。
……
三年后,樱子和水念初带着一个两岁的小姑娘到庄城找郑老来了。
小姑娘很兴奋,“爷爷,我爹很会做年糕哦,我也学会了,一会儿做给你吃好不好?”
郑老笑得见牙不见眼,满郡主府的都是淘小子,就他家是宝贝千金,以后等着他们为他家小宝贝打破头吧!羡慕死老钱那货!
“那乖孙先去陪娘准备材料好吗?爷爷一会跟乖孙一起做。”
“好的,爷爷。”小姑娘亲昵地亲一下郑老,然后拉着樱子的手道,“娘,我们快去!”
樱子明白,这是师父要跟水念初单谈的意思。
她看向水念初:可以吗?
水念初微笑点头,“快去吧,三年未尽孝道,我理应亲自为岳丈补上。”
樱子带孩子离开,钱老秒收笑脸。
“你恢复记忆了。”唐姨的药只是暂时的,他昨天看到郡主时眼神的变化,自己不可能看错。
“是。”有些尘封的记忆,自他踏进庄城的城门时就开始断断续续地闪过了。直到看到夏火火,记忆终于完全归来。水念初倒一杯茶敬过去,“岳丈请。”
郑老没接,“你打算怎么办?想走我不拦着,但孩子必须留给樱子。”
水念初跪下,把茶举过头顶,“岳丈明鉴,樱子和孩子就是我的命,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离开。念初年轻时不懂事,以至于现在无法得到岳丈的信任,念初无话可说。但念初保证,后半辈子念初就落脚庄城了,岳丈可每天看着。我没有武功了不是吗?我如有不敬,您随时都可以悄无声息地灭了我。”
郑老看着眼前的茶迟疑,他能信任几分呢?
樱子忽然带着孩子冲进来一起跪到了郑老前面,“师父,您成全我们吧。”她曾想过就算有一天水念初恢复记忆要离开,她也愿意陪他一程。更何况现在是在恢复了记忆的情况下。
“樱子,你!”郑老恨铁不成钢的瞪过去,曾经多好的白菜啊,怎么就铁了心的往猪身上凑呢?!
罢了,他老了,管不动了。
“乖孙,走,陪爷爷做年糕去。”
水念初拉着樱子的手齐齐一拜,“感谢岳丈成全。”
如果将来也有像过去的他的人来求娶女儿,他肯定也不会轻易同意。所以,他不怪岳丈,他愿意用余生来一点点证明。
三年平淡但充实的生活经过了,他才明白,这才是他想要的,他愿意用一切来守护这些。
平平淡淡才是真。
“樱子,谢谢你。”
一个吻印下,代表他真的不介意她废了他的武功以及让他吃下失忆的药。
“水念初!”樱子哭到不成样子,当年生女儿时她都没这么哭过。
“好了,别哭了,让岳丈看到又以为我在欺负你了。”
“就哭!谁让你恢复记忆也不第一个告诉我了?”
“喂,你再哭我就吻你了。还哭!……我们回房哭好吗?他们都有儿子就我没有!娘子,我会被笑话的!你帮我再生一个儿子好不好?娘子别跑,快回来,我想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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