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卑贱？”
太后生气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秦玉凝，瞳孔中竟然浮现出柔太妃当年在大殿之上决然高傲的身姿，一时感喟万千。
“只因血统而论高贵和卑贱，那哀家岂不是卑贱之人？”
太后威逼的语调略微淡了一些，可脸色却还是一如方才阴沉得让人捉摸不透，在场诸人当中，又有谁能比得了太后的尊贵，芳怡姑姑几乎是在太后话音刚落的那一霎那，便跪地俯下了身子，一个了无痕迹地斜睨，对上秦玉凝眼角的余光。
似是……鼓励？
心领神会之际，秦玉凝默默地上前了两步，恭敬地跪在太后娘娘的面前，神色平静地问了一句：“娘娘，您觉得臣女此刻是臣服于您的血统，还是您的不怒而威？”
“秦玉凝，你怎敢如此质问太后？”
良嫔娘娘也跪在地上，那恼怒的神色仿似带着得逞的快意，但振振有理的一声娇斥，却也没有喝住秦玉凝勇敢无畏的侃侃而谈。
秦玉凝明亮的双眸黑白分明，干净的不掺杂一丝杂质，上身挺得笔直，令人不得忽视的灼灼目光，直直地射向高坐在堂的太后，周身散发着难以捉摸的笃定和自信，忽得苦笑一声。
“臣女此问，也不过是表白自己罢了。臣女和臣女的母亲受了多少屈辱和磨难，也从没有向皇室中的任何人说过。纵使臣女身上流着高贵的血，可也只是血统上的高贵罢了，没有傲人的才艺，没有惊世的美貌，臣女这十二年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
太后注意到秦玉凝眼角流落出的无奈，淡淡地一问：“皇族之人，又岂能妄自菲薄？”
“太后，这不是臣女妄自菲薄，而是事实如此。恐怕太后只听了五弟疯癫的事情，却没有听到前面的故事吧！秦府大房庶女，领了一群刁奴想要抢夺臣女的丫鬟给她庶出的哥哥做姨娘，臣女不愿，所以拖累了母亲，被她关到了柴房。”
秦玉凝躬身一磕，顿了顿，无比坚定地说道：“臣女说这些，不是自怨自艾，不是指责大房庶女，也不是向您发泄、抱怨，是因为臣女发现，若是只倚仗着身份期盼着别人高看自己一眼，乃至震慑住他人，终有一天会被欺侮，因为，这并不是真的高贵！”
心中不禁一声长叹，太后明知她说得难听，可真诚的却让她不想反驳。
不错，天子为尊！即便她这个太后最尊贵，可当初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秀女，在后宫中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才熬成了这寿康宫的主人。
诚如良嫔。
诚如芳怡。
每一个人都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活得更有尊严，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凭借身份挥霍着伴随出生而来的尊贵，在一点点殆尽之后，还依旧活在幻想之中，嘲讽于前，或是选择逃避充耳不闻，或是装傻充愣地随声附和，连最后一点人性的尊严都毫不犹豫地丢弃掉，为的，却是那人前早已不在的风光。
“这么说，你以前都是假的高贵，如今，却是名副其实了？”
秦玉凝不答反问：“太后，那您觉得此刻，臣女名副其实吗？”
太后似乎对秦玉凝的话并不反感，沉寂如冰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红润的暖色，“至少，有个样子了。”
“若没有个样子，此刻太后面前跪着说话的人，就不会是臣女了。”
太后目视到秦玉凝眼中晦涩不明的痛，看着让人心痛，怜惜，却又能觉出一丝异常耀眼的光芒。
“真正的高贵，可不是跪在哀家面前动动嘴皮子的简单事。”
秦玉凝心下暗喜，双眸盈满自信的光：“臣女的高贵，也不在言语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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