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娘娘应该亲自问您的外孙女才是。”
说着,金嬷嬷浑浊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狠毒,随即尖声笑道。
“小皇子,就是被您的外孙女设计,才会如此凄惨,变得疯疯癫癫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柔太妃却是不信,低沉的声音响起:“红鸾的性子我最了解,她的女儿,定不是狠毒之辈!”
“狠毒与否,娘娘心中有数!若是被平白欺侮的了十二年,任谁都是会反击的。更何况,是个本有身份地位,而且应该去反击的人?说到这里,老奴才隐隐觉得三小姐颇有当年娘娘的风姿,人前柔弱,人后阴狠,且极为聪慧,老奴三言两语就被她察觉到了心思。”
秦玉凝冷然一笑。
此刻,她已然将当年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大概就是殿内这位默默无闻的娘娘,在先皇最信任她的时候为了什么必要的缘由背弃了他,她将小皇子送出皇宫,托付秦太傅,又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进来作掩护,为的,就是让这个小皇子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又可以安全的长大!
不被重视的庶子身份!身形如十岁孩童的掩护!
真是煞费苦心的安排!
怪不得老太太瞧着自己和母亲总是叹气!
怪不得任人欺侮到这种地步,都没有人站出来替她和母亲说句公道话!
怪不得爹爹和丽姨娘那么看重秦云林!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她——柔太妃!
可秦玉凝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嫁入秦府?如果送入普通官员家中当一个庶子,不是对小皇子来说更安全吗?而且,柔太妃明明是放弃了收养小皇子的念头,为了能让他安全的成长而特意送出去的。
那么,为什么又要违背法度让自己的爹爹通过纳妾这中手段来隐藏小皇子?
明明这种事情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况且丽姨娘这些年的地位俨然就是正室,宠妾灭妻,如此高调?
想到这儿,秦玉凝却是不愿再偷听下去。
不解的愤恨化作猛力突然地推开殿门,在金嬷嬷和柔太妃惊然的目光中,秦玉凝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坦然地缓缓走进二人。
“你是谁?”
柔太妃的声音很温和。
虽然,她根本未曾见过秦玉凝,但直觉中,这个充满敌意的女孩看着却是那样的亲切。
也许她心中也是暗暗明白的,只是不敢相认,不敢相询,又透着那么一点点期待,带着一点点讨好之意,温柔地,慢慢地,问了出来。
“我是秦玉凝。”
没有欢喜,没有卑怯。
金嬷嬷有些紧张,暗自想了一会儿却很快释然,匆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福了身子问安:“见过三小姐。”
秦玉凝点点头:“叙旧可还好?”
“老奴多谢三小姐赐予的机会,这就告退。”
秦玉凝张望了一圈,这才想起白霜不见了身影,回身问道:“白霜呢?她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白霜同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去清点今日的赏赐了。”
秦玉凝挥手示意让她退下,直至身后没有了声音,才微微抬起头,柔柔一笑,扯过柔太妃的衣袖,慢慢引领着她走到月仙殿最光亮的地方。
借着太阳的光辉,秦玉凝安静地端详起柔太妃的容颜。
很美。
静然的美,只是伫立在一处,柔太妃俨然就是一道清丽的美景,沉静中透着深山中清泉般的澄澈,妖而不艳,媚而不邪,纤纤佳人,即便过了中年还是那样的美丽。
“你真的很美!”
秦玉凝赞叹道,见她有些局促,索性心里平静了些,沉声问道:“太妃娘娘,您想我的母亲吗?”
柔太妃心中愧疚,垂下了头。
“呵呵,意料之中,对于弃子,娘娘从来都是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才抛弃的,可怜我的母亲,想了她的母妃十二载,为了成就她母亲不知所谓的贪婪,活活受了十二年的罪。”
“我没有!”
柔太妃急声相斥:“我从来没有利用过红鸾,我是为了她好,才求着皇上和太后把她嫁入秦府的。”
“为她好?娘娘,你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生活吗?因为你自以为是的成全,我母亲连个下人活得都不如。你珍视宝贝的小皇子,对我母亲动辄打骂都是常事,你可曾想过当初拼死地求了恩赦,到头来,接受的人愿不愿意?”
“那都是……”
秦玉凝不禁鄙弃这样的迟疑,恐怕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吧!
“娘娘,方才您跟金嬷嬷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说实话,您当年未必没有存过和她一样的心思。先皇虽然幽禁了你,但也可以看做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娘娘孤身一人奋战后宫,恐也是没有强悍的娘家势力才被先皇放心宠爱的吧!但您也是聪明的,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势力,所以退而求其次,投靠了当时最为强大的太后一族,保全了自己。”
柔太妃凄然一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当然有用!娘娘,当年的密旨,您藏在了那里?”
“你怎么知道的?”柔太妃惊觉一问。
秦玉凝并不想回答她,甚至心中烦躁,越是在这个自私又莫名其妙的外祖母身边呆着,她就越不能呼吸,便也顾不得了,上前移了两步,好似在逼迫柔太妃一般,厉声问道:“娘娘不说,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后路?不,我是在担心你们的安危。”
“哈?!”
秦玉凝诧异一笑:“若真是如此,娘娘,您就更应该告诉我。我的父亲,已经在勾结外人来迫害我的母亲的。您冷落了她这么多年,什么都没为她做过,不过,今次,一次了结了吧!”
“密旨不在皇宫之中。”
柔太妃如此一说,倒是叫秦玉凝肯定了纳兰谦的猜测,当年的圣旨应该就是随着母亲的出嫁而离开了皇宫。如此大费周章,倒不如一把烧了那东西来得干脆。可柔太妃非要留着这东西,总归不是为了与先皇的情义,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
“娘娘,当年你为何不一把烧了它?”
柔太妃不语,侧过头享受着阳光的暖意,忽而一笑,“为了什么,我自己也不晓得。想留,就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