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天网的全息街道上，夏至还是忍不住感慨未来科技发展的迅速程度，短短百年的时间几乎把夏至所有的认知更新换代。
触手可摸的广场喷泉，琳琅满目的街道小店，走来走去清扫大街的虚拟机器清洁工，甚至是模拟出的阳光都带着温度……
在主干道上拐了几个弯，走到街道的尽头，一间标准单间店铺照常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映入眼帘。
谨慎的看了看周围，小心的推门进去，夏至的身影很快的融入店铺漆黑的门缝里。
“怎么样，最近练习的如何？”面前的桌边，湖蓝色旗袍的中年女人笑吟吟的调试着钢琴键，“给你的曲子看了么？”
“恩，没什么问题了，”夏至从天网里调出一沓曲谱，“这是上次你给我的，有些小问题我做了修改”。
“咦”，接过夏至手里的虚拟曲谱，壬羽有些诧异的看着少女一如既往沉静的表情，漫不经心的翻看红色修改的地方，随口问道，“选乐器了没？考虑一下钢琴如何？你很有天赋啊”。
“可能吧。”
“戚。小丫头装什么面瘫啊，出师的时候要不要老师我买一台索罗的钢琴送你啊？”
“随你。”
“哼，想要就直说啦，小丫头。”
……
天网上的一上午很快就在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里过去，夏至难得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坐在钢琴架旁断断续续的谈了几曲。壬羽也好心的没再去烦她，反而细细的琢磨改过的曲谱。
半晌，壬羽才抬起头看着准备擦拭琴盖的夏至，“弹完了？”
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刚才弹的是你自己修改的部分？”
“恩，”夏至默默的合上琴盖，手指摩挲着细腻的琴键，“我要走了。”
“啊？什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壬羽一把跳起来，“你这么早就想出师了？”
没等夏至再接话，壬羽赶紧冲到夏至面前，“你，你，才学一年啊，不行不行，音沐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虽然是天网的模拟人物，但是壬羽眼里的担忧太过明显以至于夏至有点心虚的偏过头去，避开壬羽灼灼的目光，“没事，我可以只做业余的音沐。”
“你，”壬羽的语气低沉下来，向来知道这个小徒弟清冷的性子，一下子有些泄气似地的挥挥手，“走吧走吧，赶紧走，看着就烦，以后别说是我徒弟。”
夏至看着这个唯一的老师，默默的鞠了个躬，转身下线。
壬羽转过身，看着银发灰眸的少女形象天网上慢慢变得透明，不由得苦笑一下，拿起桌前的一沓曲谱，陷入深思。
自从这个有着惊人天赋的少女踏入她的店铺指出第一篇曲谱错误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少女的成就肯定不止于此，只是没想到这个徒弟走的这么快，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统共也不过给她上了五六次课。
她发现她虽然在音乐上的造诣很高，但似乎对音沐这个职业一无所知，连基本的乐器常识也学的乱七八糟。
所以，那五六堂课壬羽也不过是详细的介绍了音沐师以及一些乐器的常识，然后让夏至带一堆的曲谱回去熟悉而已。
罢了，罢了，我能教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些了。
壬羽微微眯起眼，从天网里调出一张薄薄的纸令，血红色的印信散发着肃穆的气息。
既然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的，不如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吧。
只盼这个少女不要同她一样走上老路才好。
“唉”，壬羽长长的探了口气，手指点上天网的“发送”指令，毫不犹豫的点了“确定”按钮。
从天网舱出来，夏至长舒了一口气，以后总算不用再受这个“便宜师傅”的荼毒去违心的改曲谱了。
末世之后，如果说有什么遗失的最为明显，那夏至只能说是音乐。
长期处在同丧屍的战斗中，原本是一种优雅艺术代名词的音乐完全弱化成为了压制血脉暴动的工具，硬生生的音乐完全像是某种机械化的弹奏和敲击，失去了本该有的优雅柔和。
不过想想也是，谁也不能在活下去都成问题的世界讲究音乐艺术。
至于壬羽，是她在天网上无意间碰到的音沐理论师，在天网上开着一家虚拟小店，据说她在现实中因为手指在战争中受了伤，自那之后不再音沐，只能专心研究曲谱。
夏至找上壬羽，完全是因为她贫乏的基础常识，为了恶补那些普通人都应该知道的常识，夏至才不得已在天网上找一个可以掩饰她无知的老师。
而真正的音乐，在末世没有来临之前，是她全部的生命。
金色音乐厅、交响乐奔腾而出的磅礴、夕阳下小提琴柔和的曲调…。
只是在末世来临的那一刹那，再美好的光芒都及不上“活下去”这样简单的信念。
夏至怔怔的抚摸了一下床边的小提琴，那是她在末世觉醒了空间之后找到的第一把琴，在无数独处的黑暗里，只有抱着它，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滴滴”，手腕上的光脑传来信息声，“有来自壬羽的天网传输，是否接收？”
夏至怔了怔，点开“确定”按钮，一张空白的电子协议书出现在面前。
空白的协议书？
夏至有些不明就里的愣了一下，壬羽的信息适时传来，一如既往的散漫语调。
“小徒弟，这可是老师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军部的特别协议，拿着它可以去中央军校免试读音沐专业哟，替我去吧，不要太感谢我哦”。
军部特别协议？
夏至垂下眼，扫过协议书上鲜红的印章，在酒吧里混的久了，她自然知道军部绝对不会轻易发特别协议书，除非对军队有绝对贡献的人才被允许授予。
据说拿着这张特别协议书，可以无偿要求军部倾其所能做一件事，甚至连赦免死刑都不在话下。
相当于免死令的协议书，这个天网上的老师却轻易的给了她。
夏至咬咬唇，手指一动想把协议书传回去，却发现壬羽的传输通道已经关闭了。
不容许拒绝吗？
刹那间夏至的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难道壬羽认出了她的特殊？
不可能。
壬羽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她们见面的天网形象都是夏至特地乔装过的。
微妙的情绪淡淡的浮现出来，习惯了末世的独处，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个世界竟然有人在关心她。
即使只是虚拟网络上的老师，在一串串虚拟的数据流背后，用心良苦的看着她。
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成长。
夏至的指尖无意识的划过纸面，复杂的眼神透过薄薄的协议书，仿佛看到那个拿着一沓稿纸的壬羽传递过来的关怀。
壬羽的身份她也多多少少知道，因为十年前跟随军部外出音沐却重伤回来，孱弱的手指使得她此生再也弹不出高阶的乐曲。
这个叫壬羽的老师每次上课总是喜欢感慨，“年少轻狂啊，想当年要不赌气去参战就好了，还没来得及体验一把中央学院的生活哩”。
虽说夏至的确打算夏天一过就报名参加中央学院的入学考核，为自己混一个正正紧紧的音沐师的身份绝对有利无害，再加上精神力的淬炼她隐约觉得已经到了瓶颈，夏至还抱着能凭借中央学院的资源寻求突破的心思。
虽然有暴露空间的危险，但危险总是与机遇并存的不是吗？
而且，由于一直在边境，夏至对音沐的认识还停留在理论的基础上，从学院具体的去学习能让她更有把握一些。
假使日后夏至的底牌暴露，这个由军部主办的学院也不至于让她对政府层面的力量一无所知。
况且，这个世界的音沐师即使在法律的层面上，也是有一定特权的。
军部中央学院么。
夏至轻轻叹口气，就算是趟浑水也必是要趟啊。
壬羽老师，如果这是你的心愿，
那由我来，替你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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