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苑中，冷云霄和萧云飞端坐蒲团之上，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一盘未尽的残棋，两人各执一色棋子，凝眉苦思中。
冷云霄一身白衫，墨发不扎不束，闲散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如玉的面上沉静似水；萧云飞身着红色长袍，面如朗月，剑眉星目，气质高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动了动。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萧云飞将手中棋子放在黑白棋环拱之间，戏谑的说道：“云霄，你忠实的追求者来了！”
冷云霄眉眼未抬，一脸不屑，在方才落子的地方放下一颗白棋，淡漠的说道：“你若再不专心，可是要输了。”
屋外，龙一一手中拿着一枝柳条，有意的抽打在窗棂石壁上，发出很大的响动，却见屋中两人岿然不动的静坐两旁，仿佛周围一切事物俱引不起他们的注意，不由一阵泄气。
“砰砰砰－－”，在院中徘徊几度后，龙一一终于失去了耐心，上前大力的敲击着木门。
“冷云霄，你在屋里吗？我来了！”
“阁下何人？夜深人寂，正是入梦时分，请回！”清朗的声音透着隐隐寒意，穿过木质的门户，传到龙一一的耳中。
“那可不行，孟夫子说了，只要我背会了书，随时都可以来找你，你怎可违逆夫子的命令？”龙一一狠狠的将柳条摔在地上，咬了咬唇，理直气壮的站在门外。
“既如此，请稍等，待我穿上衣服。”清越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来，屋中的两人却不见动静，仍旧坐于两旁，冥思苦想的对弈着，龙一一被挡在门外，傻傻的等着。
夜凉如水，清冷异常，龙一一不自禁的打个寒战，苦着脸望了望屋中兴致盎然的两人，抱着肩原地跳了跳。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萧云飞伸了个懒腰，从门内走出，看到倔强的侯在门外的龙一一，不由嘴角抽了抽，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满脸都是嘲讽。
“阿嚏－－”龙一一揉了揉鼻子，尽管身上冷的要命，却依旧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忽略萧云飞脸上的表情，昂首阔步的与他擦肩而过，娇俏的下巴抬得老高。
屋内，冷云霄收拾了桌上的棋子，坐在床榻上，寝衣半敞，露出匀致健美的胸肌，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的盯着从容进屋的龙一一。
美人啊，美人，卸去华丽的衣装也是如此魅惑人心，龙一一心中慨叹着，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完全忽略了他刚才穿衣服的借口。
“额……我今天来背《论语》”冷云霄一撩衣摆，端坐桌前，修长的手指敲击在精美的木质桌面上，发出有节奏的“扣扣”声，龙一一的神情又是一阵恍惚，这男人，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是这样的蛊惑人心。
“怎么？背不出吗？我可不会包庇你的。”冷云霄将一杯清茶端到嘴边，轻轻的呷了一口。
“当然能背，只是，能不能给我一杯热茶，我方才似乎有些受凉了，现在身子冷得很。”龙一一说的是实话，刚才站在院中，没有一个时辰也有半个时辰，时已深秋，天气渐凉，为了美而身穿单衣的她自然是自讨苦吃。
可是，这些话听着冷云霄耳中便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需要坐在我怀里暖和暖和吗？”他脸上挂着笑，眼中却冰寒一片，好看的眉毛微微拧着，满脸写满了厌恶。
“额，那算了。”龙一一心里酸酸的，三年了，她整整追求了他三年，到头来竟然只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他脸上的浓浓憎恶让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这样的付出会有回报吗？
“你如果再不背，我就要休息了，难道你不是来背书的，而是来看我睡觉的？”冷云霄眼皮不屑的抬了抬，性感的唇微微启动着，看起来那样诱人，说出的话却带着无情的嘲讽，如冰寒的利刃般可以戳穿人的心脏。
“我背，额－－”龙一一咬了咬唇，氤氲的美目水光泛泛。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更深露重，长夜漫漫，学院中的一屋灯火未息，一道轻轻浅浅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在寂静的夜晚中，宛如天籁之音，美妙异常。
冷云霄从初时的不耐烦到后来的惊诧，然后是疑惑。
印象中，她不学无术，来书院三年，课堂捣乱，气夫子，祸害同学，骚扰自己，无恶不作，每逢考试，她总是交白卷，每每气的夫子吹胡子瞪眼，干气没辙，学子们戏称，如果能让龙一一背书，无异于让母猪上树。
然而，龙一一背书了，背的很好，可是，母猪能上树吗？
冷云霄微眯着眼睛，灼灼的视线盯着眼前认真背书的妙人儿，那流畅背诵的摸样与曾经的龙一一有着天壤之别，难道，以前都是装的？
他的剑眉拧起，璀璨的晶眸中有着微微的震撼，诚然，眼前的女子有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如果不是这些恶行，也许，冲着她这个人，这样执着的对自己的心，他会考虑她也不一定，可是，一想到三年中噩梦般的纠缠，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你愿意被同学指点成断袖吗？你愿意没有私密的整日被跟踪吗？你愿意半夜醒来床前忽然站着一个鬼魅般的人影吗？你愿意……这么多的恶行，多如过江之鲫，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比夫子们更渴望将她赶出书院，从此不得相见，这也是他接下考她这项任务的原因，因为，他笃定，她定然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背出。
可是，这又是哪一出？她不仅背了出来，而且没有一丝卡拌，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做不到。
更鼓敲过，一更天到了，口干舌燥的龙一一终于背完了，丁香小舌舔了舔干瘪的唇，看了看冷云霄手中的茶，很有骨气的别过眼睛。
“好了，我背完了，明天再来找你背！”龙一一摸了摸脖子，嗓子眼干的冒烟，还是回去喝水当紧。
“渴了吧？喝杯水再走吧？”冷云霄一反常态的站起身来，亲自到了一杯水端到她的面前，声音温柔如和煦的春风。
是太阳打西边升起还是冷云霄今天发烧了？龙一一震惊的张着嘴，下意识的伸手触摸冷云霄的额头，没发烧啊？
“呵呵－－”冷云霄和颜悦色的笑着，返回椅子时不小心碰了桌面上的茶杯。
“咣当－－”清脆的碎裂声，白色的瓷片四分五裂的撒了一地。
她似乎听到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绵延到远处，消失不见。
“这－－，我来收拾收拾吧？”龙一一小手捂在心脏的位置，感受着那里小鹿蹦跳般的狂躁，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优雅一些，转身便要去找清扫的物品。
“不用，待会儿让书童收拾就好了。”冷云霄状似无意的煽灭了左手旁的一盏灯。
本来燃着两盏灯的屋子，一下子显得有些昏暗。
龙一一忽然觉得这气氛有些暧昧，昏暗的灯光下，食色男女对面而立，寂静的深夜，万物俱寂，仅余彼此细碎的呼吸，怎么看都像夜半幽会。
“你的头发乱了！”冷云霄的声音异样温柔说话间已迫近一步，伸手勾起她鬓边一绺散发，轻轻的别于她的耳后。
他的身上淡淡的男性气味扑鼻而来，近距离的观看，他清俊的面容愈发出尘。
龙一一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没出息的心脏再次雷击如鼓，震得浑身的热血都往头上涌，震得她呆立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他的脸愈来愈近，近的可以看见他蒲扇般的长睫抖动，可以看见他莹润的红唇上的细纹，可以看见……
什么也看不见了，因为，他的唇已经贴在她的上面，如蜻蜓点水般，带着些冰凉，还有些好闻的淡雅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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