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钱老太不知是惊是怒,直接喝了出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岑尹萱竟然承认了,她竟然真的和这个郭大宝搅在一起。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丫头比兰氏母女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心眼儿也好,心思也细密,而且很有大家小姐的气派和风度,她已经打算栽培她了,她竟然和一个鄙陋的家仆有私情。
因为失望,她的怒火压抑而危险:“你为什么这么做?”
尹萱似乎没有看见她的表情,淡淡道:“这些年在府中,我受尽万般苦楚,姨娘在人前对我一副慈母的样子,人后却万般算计,还鼓动府中的下人都不把我当人看。妹妹当着人把我当做姐姐,背后却恨不得我死掉。甚至连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奶娘也被她们拉拢来千方百计害我,我凄楚万分。这郭大宝虽然丑一点,但对我还是挺好的,至少真心对我……”
“你胡说八道,自己下贱做出不要脸的勾当还将错归到别人身上,这府中缺你什么了,好吃好喝养着一个大小姐你现在竟然忘恩负义,真是辜负老太太对你的看重。”兰氏扯着嗓子开骂。听到岑尹萱不得不招认私情她乐开了花,现在她相信了,岑尹萱是黔驴技穷故布疑阵,自己竟然被蒙蔽了半天。不过最后还不是败在她手上?小贱人想和她过不去,还嫩着呢!
现在她被逼无奈招认私情,竟然还想趁机抹黑她一把,还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分明是想要博取同情,怎么能让她如愿?所以兰氏迫不及待打断尹萱的话,委委屈屈对钱老太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要一个劲儿和我过不去,可能是因为私情被发现迁怒我吧!罢了,她不懂事,我的苦心她不理解我也不计较,女要严养,大小姐是长孙女,还请老太太从严处置,这也是对大小姐好。其实她也真是自轻自贱,明明有妹妹陪伴却要和郭大宝混一起,这般不知自重,老太太也别为难了!”
钱老太见惯了兰氏这般作为,正眼看也没看一眼,却看着尹萱倔强纤细的身影,听着她那一番话竟然有点动容。虽然觉得这孙女丢尽了脸,语气却没刚才严厉:“不管怎么样,你是岑家的嫡出大小姐,有什么委屈可以到祖母跟前来说,怎么可以和一个家仆混在一起。”
尹萱道:“孙女欺骗了祖母,甘愿受罚,只愿祖母原谅尹萱无奈欺瞒。”
钱老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着有点奇怪,但眼下情势不容她多想,挥了挥手道:“把大小姐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以后禁足暖冰阁,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兰氏兴奋得恨不得自己拿起板子给岑尹萱一顿教训,二十大板不算多,但挨了板子的小姐以后都抬不起头。岑尹萱这小贱人今天开始就下地狱了,她这几天竟然抽风和自己对着干,看她以后怎么收拾她。
她兴奋得有点忘形,突然看到桌上那个漆黑雕花的匣子,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了转。
尹萱看着兰氏的贴身丫头绣叶拿着匣子遮遮掩掩无声无息走了出去时,捏了捏自己的袖子里几页薄薄的东西,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的恶意:她早知道兰氏对着这一万两银子死心不改,所以刚刚捧起盒子的时候动了点手脚。兰心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惦记我的银子,那就等着狠狠出血吧。
然而她很快留意到有一束目光看着自己,一抬眼,再次看见那个风四公子含着隐隐笑意望着她,仿佛洞悉一切。尹萱淡淡转过面孔,心底却有了另一个主意。
她心念电转,似乎没有听到钱老太已经吩咐下人要杖责自己,几个嬷嬷走到岑尹萱身边,看到大小姐俏生生冷泠泠站在那里,眼底没有丝毫惧怕,身姿笔直。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没有办法将这样一个人带下去杖责。
兰氏运走那个漆黑雕花的盒子,回头看几个嬷嬷居然在犹豫,她恨恨吼道:“老太太的话没听见,聋了不是,赶紧把这个不知道羞耻的大小姐拉下去打板子。”
“慢着!”
一直没说话的岑禹走出来,看了一眼倔强站着的岑尹萱,表情复杂。
刚才听到芍药说大小姐因为没人说话心里孤独就和小厮混到一块儿的时候,他幡然悔悟。这几年自己真过于冷落这个女儿了,让她受尽欺负才落得如此结果。等女儿亲口承认并说出那样一番话,他没有愤怒,只有惊痛。昨天目睹尹萱查出自己被恶奴相害的真相,他震惊之余,更有万般愧疚,毕竟一个奴才都敢谋害小姐,可见这个女儿平日里被如何欺负,念及这些,他不禁悔愧交加。
待听到老太太要杖责孙女,他急忙站起来劝道:“母亲息怒。这样行不通,尹萱她昨日被恶奴害主,差点身死,现在也是身体虚弱,不能再受杖责,还请母亲将她禁足就好,杖责就免了吧。”
岑禹求情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老爷向来很少插手后宅,违背老太太意愿堪称首次,还是为了一个他很少过问的女儿。
风清遥目光深深,意味深长打量着这个经常被他捉弄的尚书。
兰是母女除了意外,眼中更是多了一丝嫉恨:老爷竟然开口为那个小贱人说情!岑禹的话他们没胆子反驳,只能恨恨吞气,盼着老太太别被说动。
钱老太愣了一下,道:“不行,免去杖责这府中的规矩还有没有?一个千金小姐这般轻贱自己,她有什么值得你心疼的?”对于岑尹萱,她现在是失望和愤怒交加。
兰氏看老太太说了,就装模作样道:“老爷,我知道你心疼大丫头,我何尝不心疼她呢。正是因为心疼,才不能纵容啊?这次还好在府内,谁知道以后会惹出什么更大的事端,那才没法收拾呢?”
钱老太对岑禹的求情并不是没有动心,但想到她难得为一个孙女有点怜惜她竟然骗了自己,就更是气愤,兰氏这番看似好心的话说进她心里,钱老太喝道:“杖责,谁也不许求情!”
兰氏听了这话,得意退下,看谁还救得了岑尹萱。
没想到岑禹晚来的父爱却非同寻常,看着钱老太道:“尹萱昨日被恶奴毒害,差点性命不保,还没有恢复过来,打完二十大板以后都会落下病根。说来她落得今天的下场,也是这么多年是我这个父亲没有照看好女儿,如果老太太一定要杖责,这二十下我替她受了。”
屋子里僵寂一片。
钱老太、兰氏、岑冰蕙、朝云等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岑禹,嬉皮笑脸的风清遥也意外地看着岑禹,仿佛第一次认识他。据说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是岑三小姐,现在看来,他心里的明珠却好像是这个大小姐。
代女受杖?云移国估计从未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岑禹凄然道:“当年是我没照顾好冰蓝,让她早早离去,尹萱才少了母亲的教导。这几年我对她漠视,几乎当没有这个女儿,让她受尽欺负才弄得不可收拾,现在也理所当然我代她受责,不然死后没脸去见她娘。”
钱老太不是一般震惊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你疯了,你是个男人,还是她父亲,就不怕这样做折她寿命!”
兰氏几乎声嘶力竭:“老爷,你不可以这样啊!”那个贱女人生的丫头凭什么,凭什么!
岑冰蕙眼中嫉妒的火光几乎破眸而出。爹爹竟然这么疼爱她,她凭什么!
尹萱也很意外,她的爹爹脑子一定是抽风了。不过既然他有这份心,自己也不能浪费了,得干点什么。比如……
尹萱走过去,看着岑禹道:“尹萱不敢承受爹爹这样做,如果爹爹愿意帮我,只希望爹爹饶了郭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