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云休养了半个多月,气色好了不少,期间,毓敏和毓谨,毓婷也倒是常来忆萱院,天气渐冷了,忆萱院里早早烧了地龙,倒也暖和,听闻毓轩的身子不太舒服倒没常来,只在她昏迷的时候来过一次,毓云笑笑也便没说什么。
这一日,毓敏踏着小莲步进来,一身藕粉色袄子,领口衮了一圈貉子毛,衬的小脸更是白皙粉嫩,毓敏笑的温婉大方,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大姐姐的气色越来越好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呢。”毓敏笑的婉约灵动,眸光晶润。
毓云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躺在床上的身板子,撅嘴道:“二妹妹就会哄我开心,我病了这么久,肯定越发的丑了,二妹妹本来就长的好看,如今我更加不比上了。连爹爹都在我面前称赞了二妹妹好多次,说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性情又好。”毓云难过的垂着小脑袋,委屈道:“爹爹还数落了我好多次,说比不得妹妹有品性呢。”
毓敏疑惑的眨了眨眼,小脸一崩道:“爹爹可不会这么说,想是大姐姐想岔了,爹爹心疼大姐姐的紧。”毓敏看了一眼毓云手里的泥人,指了指道:“你看爹爹最近多关心大姐姐,就怕大姐姐闷了,时不时的带些外面的时新小玩意回来,要说这侯府里的妹妹们,哪能得到这些。”
毓云挫败的拨弄着手中的泥人,郁郁寡欢道:“还不是因为我生病了才有的。”
“哪能呢,大姐姐是侯府嫡女,爹爹自然心疼大姐姐的。”毓敏笑看着毓云道:“大姐姐是最有福的。”
毓云拉着毓敏的手,生气道:“二妹妹说什么呢,我可没把二妹妹当庶出看,二妹妹说什么嫡女不嫡女的,我要有福,那二妹妹肯定也是有福的。”
毓敏笑的温婉,两片柳叶眉下的眼眸晶莹透亮,毓云笑道:“这些日子,爹爹的确带了不少东西给我把玩,二妹妹要是喜欢,就挑些去吧,虽说不值几个银子,但也就图个新颖。”
毓云说罢便吩咐翠玉将毓明远送来的东西拿出来给毓敏挑,毓敏看了眼锦兰楠木箱子里的东西,笑意连连的看向毓云道:“二妹妹知道大姐姐疼我,可是这些是爹爹怕大姐姐无聊,送给大姐姐把玩的,二妹妹怎能拿了去,到时候爹爹知道了可要数落敏儿不懂事了。”
“又不打紧的,咱们都是姐妹,感情和睦,爹爹高兴都来不及呢。”毓云说着挑了个牵线木偶给毓敏道:“二妹妹可喜欢这个?这个可是民间才有的把戏呢,倒是好玩的紧。”
毓敏笑的娇美,摆弄着手中的牵线木偶,推却道:“大姐姐还是留着自个儿玩吧,再说这些可是爹爹给大姐姐的一份心意,二妹妹要是缺了什么,爹爹也会置办的。”
毓云笑了笑,对于毓敏暗讽她只是病了才得到毓明远的关照也没放心里去,只是看着毓敏的笑脸,眸光有点游离,她明白对于毓敏来说,更大的阻力还是崔明珠。
没过会子兰宁端着药碗进来服侍了毓云用药,毓敏便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走了。
毓云躺在锦榻上,怀里抱着暖炉,心里却一阵阵发赌,毓明远的确对她太好了些,前世这种她敢都不敢想,如今的确是他的一片心意,不过不是因为她是侯府嫡女,更不是因为她生病了才这么做。
而是因为她在祠堂跪了三日。
方嬷嬷在她醒来那日便告知她,本来侯爷为了澄清小姐的声誉和挽回侯府的名誉,整天憋闷的脸色极为难堪,下人们更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府里的门客也是绞尽脑汁的为侯爷出谋划策想办法弥补。
后来那些进进出出的大夫来为毓云诊治时,听闻了毓云自请入祠导致如此重的病势时,各个惊叹,心里更是一片唏嘘,威远侯府大小姐不孝于人前,与男子暗生情愫,不幸落水被救,更定下终生的流言瞬间被动摇。
毓明远更是是时候的一脸感慨与痛楚,讲述了毓云有乃其母风范云云,江公子只因对侯府不熟而迷路,毓云又不慎落水被救,之后毓云难经丧母之痛又落水着了风寒,心力交瘁,昏迷不醒,而毓云乃真性情,感谢江公子救命之恩的同时更坚决为其母守孝,更不敢延误江公子,清者自清,相信世人必定能了解,自请入祠更是毓云愧对其母教导之恩,不孝于人前。
大夫听者感慨,闻着流泪,不禁为毓云小小年纪佩服,让人联想到刚硬的侯府夫人的女儿,小小年纪尽如此不屈不饶。
毓云从来不知道他爹是如此会演戏,巧舌如簧,明明只是崔姨娘陷害她,她只是极力制止而已,没想到从她出祠堂不到半天的时辰,她不孝女的形象瞬间被颠覆了,现在外面茶余饭后无不谈论着毓云,更甚是连以前梦鸳和毓明元的老底都给绘声绘色的当成了说书的文案。
毕竟梦鸳只是个商贾人家的二女儿,与侯府这样的高门槛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况且还是正室夫人。
如今的侯府大小姐不屈不饶,不畏流言,自请入祠,只为尽孝的名声被传的街知巷闻,她的爹爹怎能不利用群众雪亮的眼光更踏稳他的官职,稳定他的名声。
在史官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怎能不极力讨好,扮演一个慈父的形象,怎能在史官笔下落下一个苛待嫡女的败名呢。
毓云玉瓷般光洁的面容散着冷冷的寒意,眸底幽深如潭。
毓敏一路怒火的奔回谨珑院,狠狠的踹开了大门,对着身边的大丫鬟习秋又掐又拧,宝笙惊颤的大气也不敢喘,垂着脑袋一声定定的站在旁边,就怕二小姐把气撒在她身上。
毓敏看着垂首低眉的习秋怒火中烧,青瓷白玉盏带着茶水狠狠的砸在了习秋的额头,习秋被突然齐来疼痛惊得大呼一声,宝笙和习秋深深的跪在了地上。
“叫什么叫,鬼哭狼嚎的。”毓敏柳眉倒竖,指着习秋又是一顿手打脚踢怒骂道:“贱人,你这个贱人,凭什么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我打死你。”
“二小姐饶命,奴婢错了,二小姐饶命。”习秋跪在地上,抖动的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仍有额上的血渍滚滚而下,也不敢用手擦拭。
“这是怎么了?”
“娘……”毓敏娇呼一声,崔明珠心疼的搂着毓敏,语气里竟是宠溺:“谁惹你这是?”
“哼,还不是那毓云那贱丫头,爹爹送了那么多小东西给他,神奇个什么劲儿,谁稀罕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毓敏怒哼哼的噘嘴撒欢道:“娘,敏儿也要有她没有的东西。”
“娘知道,敏儿难道忘记娘是怎么教你了么,小不忍乱大谋,现在你爹爹对她看的紧,咱们先忍着点。”崔姨娘细声软语的轻哄着,眼里闪着狠戾:“以后有的是果子给她吃。”
毓敏一把推开崔姨娘大吼道:“忍,忍,要忍到什么时候,这些日子,我天天去陪着她,她却拿她玩剩下的东西给我,她算个什么东西。”
崔姨娘看着跋扈的毓敏,皱了皱眉,心里不禁微怒,却又舍不得对毓敏发脾气,对着地上的习秋怒道:“还不快去把地上收拾了,伤着了二小姐怎么办,一点眼力见也没的奴才。”
习秋和宝笙弱弱的应了声,抖了抖身子便赶紧起来了,崔姨娘对习秋额上的嫣嫣血渍瞧都没瞧一眼,指着宝笙道:“还不快去给小姐端碗莲子羹来。”
崔姨娘见下人都走开了,脸上漾起一丝薄怒,看的毓敏缩了缩脖子,知道崔姨娘生气了,毓敏软了软语气道:“娘,敏儿真的很委屈,你不知道以前有什么新鲜玩意都是我先玩的,现在凭啥子要我用她用剩下的嘛。”毓敏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就着崔姨娘身上蹭了蹭。
崔姨娘心中软了软,叹了口气道:“敏儿,娘亲不是答应你,一定让你成为侯府的嫡女么,再说你爹爹那些小东西也就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别忘了,娘亲这么栽培你,可是要让你嫁入皇家的,你如今哪能这么沉不住气,为了眼前这点小赢小利便失了分寸,你怎么对的起娘亲对你的一片苦心,以后的路长着,咱们且走着瞧。”
崔姨娘的脸色有点严肃,最后一句话似说过毓敏听,又似自言自语,见毓敏听进去了,崔姨娘搂着毓敏的身子便往内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