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门口,一道大红软毯从门前大道上一路延伸至门内,竟直直通往内外院相隔的一竖垂花门,而红毯两旁皆是垂手恭立衣着华丽的婢女,另有王府内四大管事站立在门口微微弓着身子,姿态恭敬令人咋舌。
而红毯的最开始地方立着穿一身绛红锦袍的楚雅,他面容淡雅,玉冠束发,高贵矜雅,目光直直望向街道尽头。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的时候,楚雅眉目微微一动,似乎放下了一颗吊着的心。
等马车停在红毯处,风轻就跳下来单膝跪地向楚雅见礼,他身后一列的侍卫全都跪下来,膝盖碰地声铿锵有力,整齐划一,听得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楚瓷掀开帘子,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前的楚雅。
他依旧温和淡雅,依旧整洁干净,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炙热。
许久不见,他很想她,眼底尽是眷恋和叹息。
楚瓷忽的落泪了,心里温暖而满足。
“王爷。”她说不出话来,只包含感情地叫了他一声。
楚雅朝她微笑,笑容柔软,而后伸出手去。
“等你很久了,楚瓷。”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抱起来,说实话,重了很多,但他听说了,她怀孕了。
他听到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心疼,心疼楚瓷在这样的环境里竟然有喜了,随后是担心,担心她和孩子是否平安,之后才是那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好在陶氏败了,好在她找回来了。
他抱着她穿过那道红毯,四大管事和下人恭敬做礼。
一路行至铭乐堂,早有云环和巧儿惠儿跑出来一边行礼一边高兴得直抹眼泪。
楚雅将她安置在软榻上,摸着她的脸道:“皇上驾崩,太子平定叛乱稳固了朝堂,后天是太子登基之日。”
“寿王呢?”楚瓷知道寿王跟随陶允良反叛了。
“关在大牢里,寿王府已经查封了,包括此次的反臣,全都清理了,还有赵家。”
“赵家?”
“皇后本想控制太子,太子得势后架空了赵国府,皇后也无用了,太子拿走了全部的权力。”
楚瓷听得一愣,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
楚雅笑,她怀着孩子他不让她太劳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让她歇下了。
第二日,楚瓷记起以前一些事,故找来云环问话。
云环一一答了。
在楚瓷不在的时候童明钰将放火烧景王府的楚念安带走了,楚念安疯了,后来又跑回了景王府,云环见楚念安可怜,毕竟以前是南阳王府的小姐,于是让人带过来。
楚念安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说着胡话,可云环一听知道不是,楚念安一直在说以前在南阳王府的事情。
云环叹息一声,拉着她道:“咱们县主是喜欢你的,只你后来变了,县主才不得已对付你。”
“姐姐……”楚念安喃喃自语,咬着手指甲,“姐姐爱我,我爱姐姐,娘亲恨姐姐,姐姐杀了姐姐……啊,好大的雪,河里,有尸体……”
楚念安突然叫起来,一把推开了云环,转身就跑,结果撞在了柱子上,撞得头破血流。
云环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起她,唤道:“念安小姐?念安小姐?”
楚念安没晕过去,微微睁开了眼睛,突然对着云环哭起来,一脸的悲伤。
“那个小妹妹,姐姐,那个小妹妹……”她扯住云环的衣服哭泣,神色癫狂,“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她长得和姐姐太像了,又是父亲带回来的,念安嫉妒,所以,所以才失手将她推到湖里面,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害怕!”
云环一愣,“什么小妹妹?”
“木锦萱,父亲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长得和姐姐像极了。”
楚念安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后又疯疯癫癫,云环没法,只得将她又送到了定王府。
其实楚昊前去定王府要过楚念安,毕竟是他的正妃,可童明钰冷冷拒绝,楚昊没办法,楚然又不管,故楚念安一直在定王府里。
这会儿楚瓷回来,云环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同她说了。
楚瓷沉吟,脑子里一直想着楚念安说的“木锦萱的事”,转念一想,她记起来,确实如此,如果陶允良和楚念安口中关于木锦萱的事情不假,那么那一年冬天楚瓷是生了一场病,病后忘记了那个事,也忘记了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
此刻,楚念安的话就像一道线索,冥冥之中打开了楚瓷被尘封在记忆里的故事--
那一年初冬,刚从幽州战场上归来的父亲带回了一个长得跟她相像的小女孩,但没过多久她就死了,尸体在寒冬的湖里泡得肿胀被下人打捞起来,楚瓷一见吓坏了,当天晚上就发高烧,生了一场大病,将她父亲吓个半死。
后来她竟然将这件事忘了个彻底,而南阳王为了让她安然成长遣走了很多的下人,云环就是那个时候买来照顾她的,所以她不知道当初关于木锦萱的事情。
许是上苍在不经意间捆绑着他们这些人,才让他们在许多年后全部相遇,而一切有因有果--
楚念安害死了木锦萱,又在很多年后放火烧死了木锦萱的姐姐木锦蓉,也就是碧玉,而她自己疯了,过得痛苦而麻木。
碧玉死了?是的,只是楚雅瞒着楚瓷。
碧玉在楚念安放火烧铭乐堂的时候就死了,死得让人措手不及。
楚瓷看向窗外,荣辱辛酸,繁华深重,王府内院,她终究平安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