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共乘一辆马车,来到了卢府,赶车的人便是沈悦宁的三师哥段蠡。期间,云卷云舒将大致的情况给锦绣作了说明,可是锦绣却像是受了极大地震撼,久久没有言语。
“到了,就是这里。”段蠡停下马车,先后扶着几人从马车内鱼贯而出。锦绣这时才看清段蠡的脸,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少年。
思忖间,沈悦宁已经大步上前,叩响了门上的辅首衔环。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探出头来,“来者何人?”
“进去禀了你家老爷,就说我们手上有他要的东西,若是不见,后果自负。”沈悦宁微扬嘴角,眼神却带着股决绝。
小厮瑟缩着脑袋,跑回内堂禀报。卢老爷丢了东西,正急得满屋子打转,听闻小厮的禀报,立即命他带人来。
小厮得令,便领着沈悦宁一干人上了内堂。
以前,沈悦宁只知道卢家是都城的首富,昨夜匆匆看了卢家的那几本账簿,心下却充满惊愕。都城首富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就卢家的财力来看,恐怕想要买下整个国家都绰绰有余。
寻思间,几人已被带到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前。想必此人便是卢世山的父亲,卢放。不难看出,父子俩面容上有着微妙的神似,但相比卢世山,卢放的面上却明显多了分算计。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与我作对?”卢老爷先一步开口。
“卢老先生,我们怎么敢与您作对?不过是现在您手里有我们想要的人,而我们手里则有您需要的账簿。此番前来,无非是想要做个等价交换罢了。”沈悦宁一脸的不以为意,随意坐在了卢老爷对面的藤椅上,并翘起了二郎腿,段蠡感觉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便索性一屁股坐在沈悦宁左手边的藤椅上,等着看好戏。
“等价交换?你说的好听!又是世山找来的说客吧!”这些天,卢放将紫菱关了起来,卢世山可没少找来说客。
“听说卢老先生有意将燕王的小女儿昌平郡主娶进府?”沈悦宁话锋一转。
“没错,老夫确有此意。”
“先前我还在想,为何燕王要将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女儿昌平郡主嫁给一个商人之子。直到昨夜,我精浏览了贵府的账目才有些了然。”沈悦宁话中之意无非是指燕王贪图富贵,沈悦宁看出卢老爷心中所想,继续道,“卢老先生当真想卷入这场夺储之战么?”
卢老爷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心下一冷,“小兄弟,话不能乱讲。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再说,燕王是出了名的窝囊,怎么会存有那种心思。”
“窝囊?卢老爷当真这样觉得?燕王才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处心积虑,一步步走到今天,眼见自己的兄弟尽数被当今圣上所杀,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能够得以自保,甚至颐养天年。卢老爷是生意人,最重算计,这联姻一事,怕是反倒被人算计了!还有,卢家的账簿既然连我等都能信手借来,燕王府高手如云,这点小事更是不在话下。”沈悦宁说得风轻云淡,另一边,卢老爷额头居然落下了豆大的汗珠。说实在的,这也不过是沈悦宁的猜测罢了。
“为今之计,卢老先生还是叫我师哥娶了紫菱为正室,尽早推了燕王那门亲事的好。”见卢老爷还在犹豫,沈悦宁将账簿全数置于桌上,“我们看在卢师哥的面子上,并未将你卢家偷税以及与官勾结的事,透露于任何人。请卢老爷尽快命人做好准备,卢师兄与紫菱的喜酒,我等是吃定了。”沈悦宁说完,也不顾卢老爷的骇然之色,大摇大摆得离开了卢府。
果然在当夜,于少仁传来消息,说是紫菱与姚氏被平安送回济世药庐,两人均毫发无伤。而卢世山与紫菱的婚期也匆匆定在了五月初六。
听到这样的消息,沈悦宁总算是落下一颗心,只是很可惜,今日难得出府,却没有见到紫菱母女。不过,经历了这件事,锦绣倒是对自己更为尽心尽力了。
翌日,沈悦宁照常一早便去了福寿堂给太夫人请安。听闻沈仲清的文章得到了先生的大加赞赏,太夫人心情显然好极了。又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是说沈仲清大气稳重,深藏不露,就是说他治学严谨,一丝不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太夫人听了却很是受用,看沈仲清的眼神都隐约有些不同,毕竟是自己的长孙,沈将军的长子。就着这样好的气氛,沈悦馨将自己欲办一场赏春宴的想法告诉了太夫人。态度谦和有礼,时不时的还微笑测望坐于太夫人下首的沈悦宁一眼,俨然一个温柔得体的好姐姐。
“你便去办吧。瞧瞧,这样多好!”太夫人丝毫没有吝惜得对沈悦馨大加赞扬。
袁氏看在眼里,目光也柔和许多。这些日子以来,沈悦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要得了闲,便往太夫人的福寿堂里钻,没少在太夫人身上花心思。不光是言语上,就连打扮上也收敛了很多。
沈悦宁知道,沈悦馨这样做,多半是受了碧萝的意。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多看了恭谦有礼的碧萝几眼。
如今,每天一早请完安,沈悦馨便赖在太夫人身边不肯离去,这倒是给沈悦宁省了不少功夫。俗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她可不想和沈悦馨在讨太夫人欢心这件事上产生什么争执。再说,伴君如伴虎,多做多错,但凡一句话说错,失了分寸,反而是适得其反。于是,沈悦宁也不做声,只是看见太夫人身边有了伺候的,说话的,便与其他一众人等先后告退。
“三小姐。”沈悦宁刚刚出了福寿堂的院门,却被身后人叫住。
“丹阳公主。”沈悦宁回身,恭恭敬敬得向丹阳公主行了个礼。
“三小姐不必多礼。”丹阳公主目光温和,双手托在沈悦宁微曲的双臂上,“若是不嫌弃,可否来榕香苑一聚?”
“承蒙公主厚爱,哪里来的嫌弃?”沈悦宁恭顺得跟在丹阳公主的右侧,稍微靠后半步的地方,跟随着丹阳公主母子来到了榕香苑。
这园子事实上是自己头一回进,极尽奢华舒适的摆设,倒是不难看出沈荣对丹阳公主的用心。
“三小姐不必拘礼。请坐。”丹阳公主坐在主座上,见沈悦宁入座后,便吩咐钱嬷嬷上了点心,花茶。
“三小姐,实不相瞒,我一直想仔细瞧瞧,云儿如此看重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儿?”丹阳公主含笑打量着小口咀嚼点心的沈悦宁。
“公主见笑了,云世子与宁儿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苏墨云看重自己?没有搞错吧。
“我虽进府时日不多,但是也能看出三小姐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丹阳公主说话间,看了看立在自己身边的唐萧,眼里尽是慈爱。见沈悦宁目光中带着疑惑,没有言语,丹阳公主又道,“我虽是当今圣上的亲妹,但是从来不善计谋。生活在这样人多口杂的府邸也是头一遭。可怜我的萧儿指不上自己的母亲。”丹阳公主说到这里,眼中已带了泪,想起前几日牟氏杀人,陷害一事,自己仍然心有余悸。
“母亲。”唐萧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的母亲情绪竟激动起来,他虽深知母亲对这门亲事的极度抵触,却为了皇帝能不为难自己而委曲求全。过门至今,也没有将自己的委屈表现出来。
“三小姐,方才是我太失礼了。”丹阳公主看到一丝担忧,划过儿子的眼眸,定了定神,说道。
“公主是性情中人,方才不过是有感而发。宁儿倒是觉得,与其将所有的感情掩藏在心里,倒不如在值得信任的人面前表现出来。”沈悦宁曾经在医书之中读到过,气结于胸则为郁。有些人总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心里,久久得不到抒发,便淤积成病。
“三小姐见识果然不同。”丹阳公主见沈悦宁没有丝毫不耐,反倒是出言开解自己,面上也重新带了笑,“活到今天,我不求别的,只求萧儿能有个好的前程,在沈府能有个好的屏障。”丹阳公主说到这里,深深地望了一眼沈悦宁。
沈悦宁方才听出丹阳公主的话中之意。早先,苏墨云便也拜托自己对唐萧多多上心,如今,丹阳公主也有意让自己对唐萧多多照拂。这一家人,把她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女娃娃当成了什么?难道自己最近真的有些锋芒毕露?沈悦宁轻笑着摇了摇头。
见沈悦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丹阳公主又说道,“我只希望萧儿平安长大,请三小姐成全。”说完,竟是要起身向沈悦宁行大礼。
沈悦宁见状,不由一愣。立马上前,稳稳得扶住丹阳公主的身子。
“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向来少言寡语的唐萧终于忍不住了。
“公主,今日是要叫萧世子恨上宁儿么?”沈悦宁不着痕迹的将丹阳公主扶到座位上。
丹阳公主心下一愣,却见自己的儿子面色十分不好看,“我断断没有这个意思,三小姐不要误会。”
“公主之意,宁儿怎会不知?虽然不曾为人父母,但是宁儿自幼便渴望着父母亲情。如今看到丹阳公主如此护子心切,除了感动,还有微微的苦涩。”沈悦宁这话倒是不假的,“宁儿如今虽然父母双全,恐怕没有一个能为了宁儿做到公主这样。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儿子又是堂堂世子。沈府上下再有心设计,恐怕也不敢动你们母子分毫。”
丹阳公主在嫁进来之前,对这个命途多舛的三小姐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再想想她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弃女走到如今地步,不过也是为了生存,心里便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