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秦倾便进宫去了翰林院,就是怕凌霄去了她府上,和燕曦城撞上。
对于翰林院一众人的惊讶神色,秦倾只当没看见,与他们问了好后,便找了僻静的地方休息去了。而那些翰林院士们自有一种清高心态,觉得她年纪轻,又只会舞刀弄棒,不懂八股科考,就没来找她商讨科考的事。倒是张崇初时还与她攀谈两句,不过后来发现她精神不济,便嘱咐了两句也离开了。
如此,难得能好生休息一番的她,竟一觉睡到日斜向西,直到凌晔差人来叫才不得不醒来。
光晔宫中,秦倾跟着带路的太监一路行来,惊奇的发现,这座宫殿中往来之人全是男子和阉人,半个宫女也没有,甚至这宫殿周围也不见有宫女的身影。
想来,凌晔之前说不喜脂粉味可能是真的。
见此,秦倾脑中灵光一闪,若是让这妖孽知道自己也是一脂粉女子,不知他还会不会这般死纠缠着她不放?
细想之后,这个想法立刻就被她掐灭了。
既然这妖孽很不喜女子,若是再让他知道自己是女子,此把柄在手,再新仇旧恨一并算上,她岂不要被对方给活活折磨死?还是赶快找到生母速速离去才是上策。
秦倾思索期间,脚步也已经到了一水榭木桥外。
“逍遥公子,殿下就在水榭内,奴才先告退了。”引路的太监躬身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秦倾抬眼看去,那湖中水榭四周皆被素色白纱环绕,轻纱垂落,随风轻曳,飘渺间隐隐可见里面一抹红。
凤眸微闪,秦倾抬脚走上木桥,同时暗暗猜测,这家伙又想玩什么花样?
走至纱帘外,素纱几乎透明,尚未进入,她便已看清里面的情形。
只见那水榭中,凌晔衣袍半解卧躺在贵妃榻上,妖冶的红袍滑落肩下,露出性感的锁骨和健硕的胸膛,胸膛起伏,带着莫名的诱惑。而那倾城绝艳的容貌此时也是满腮酡红,满是风情的桃花眼半睁半阖,媚态万千,慑人心神。
前行的步伐蓦地顿住,下一刻,秦倾转身便往回走。
“子游,怎还不进来?”声音极致慵懒低沉,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秦倾身形一滞,却并未回过身,只道,“七皇子午休,在下不便打扰,先行告辞。”
“无妨,子游进来便是。”凌晔缓缓道。
秦倾皱眉,这妖孽今天不太对劲,不,是从昨天开始就很不对劲。他这会儿又这般邀她进去,听着竟让她有种猎人套猎物的错觉。
“子游怎还不进来,虽说现已过盛夏,可到底还是热的,子游现在身子虚,还是别太晒的好。”凌晔再次相邀。
“科举将近,在下事情繁多,怕是不能陪七皇子闲谈了。”秦倾婉拒。
“可本皇子怎么听闻,子游在翰林院睡了一上午呢。”凌晔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的拆穿了秦倾的谎言,又笑着道,“子游还是别找借口了,本皇子只是想让子游陪本皇子喝喝酒,解解闷而已,子游何故如此推脱?”
顿了顿,又道,“再说,整个翰林院的人都知道子游是被本皇子请来的,本皇子便是想将子游如何,也不能不是?”
秦倾想了想,也觉得这妖孽绝不会做自找麻烦的蠢事,何况她又岂是吃素的?
“既然七皇子盛情相邀,在下便叨扰了。”秦倾转身,拂帘进入,看也不看凌晔,便在水榭中那唯一的一个软蒲上盘腿坐下。
秦倾甫一坐下,就见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手中执着一只酒杯,那酒杯色泽透绿,并不像是玉石所造,也不知是何材质,更奇的是,那里面的酒水居然是红色的,似血非血。
只听凌晔说:“本皇子此次下江南偶得一些葡萄佳酿,据说有驻颜的功效,便想着邀了子游来品,子游如此绝色之姿,若能容颜永驻,当是世间一大妙事!”
秦倾眉头微蹙,看着那血一般的液体,淡淡道,“在下不善饮酒,如此佳酿还是不要浪费在在下这般不懂酒的人身上了。”
“不过一壶酒而已,子游心疼,本皇子可不心疼。不过,既然子游不善饮酒,那便罢了。”凌晔笑了笑,将那酒杯放下,自己执着酒壶喝了起来。
秦倾眼眸闪了闪,却还是没去动那杯酒,她从未喝过酒,即便这酒没问题,她也是不会喝的。
“七皇子昨日为何屡次阻扰在下说话。”秦倾转开了酒的话题,问道。
凌晔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即挑了挑眉,佯装不知问道,“有吗?本皇子怎不知道?”
“七皇子不愿说,那便算了。”说话间,秦倾眼也不抬,本来她也不打算真问出什么来。
谁知,凌晔却是轻笑了一声,魅惑道,“子游从进入水榭中之始,便不曾看本皇子一眼,莫不是本皇子入不了子游的眼?可昨日子游不还说,本皇子是你见过最美的么?”
秦倾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听着这异常勾人的魅音,心道,莫不是这妖孽在对她用美人计?他到底想做什么?
“七皇子难道忘了曾经在国寺树下说过的话?”秦倾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七皇子说,你会杀光所有看了你玉体的人,在下可不想哪天就死于非命了。”
“子游是本皇子的朋友,自然是要例外的。”凌晔亦笑。
“可在下记得,当时那一群人中,可还有一位七皇子的生父呢。在下这个朋友怕是比不得生父亲吧?”秦倾提醒了凌晔一句。
此话落下后,凌晔也没再回,水榭中突然静了下来。
馥郁的葡萄香味溢满整个水榭,秦倾喉头微动,一路从翰林院走来,她已有些口渴,忍不住拾起那杯酒抿了一小口,
酒味浅淡,葡萄甜味更多,想来这酒中的酒精并不多,秦倾终于放心,又饮下了一口解渴。
不一会儿,酒杯便见了底,她随手把玩着空掉的透绿酒杯,猜测着这酒杯的材质。
蓦地,安静的水榭中,凌晔又开了口,“如果我说你比他重要,你信吗?”
秦倾惊愕抬眸,却见对方突然笑出声,“你终于抬头看本皇子了,怎么样,本皇子的身材好吧?”
她黛眉微皱,这妖孽竟然在戏耍她。
凤眸扫了眼那喷薄有力的胸膛,秦倾不甚自在的移开视线,心道,这水榭酒味极浓,她来之前这妖孽也不知喝了多少,怕是有些醉了,才会这般怪异,她又何必同一个醉酒之人较真。
“七皇子,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既然凌晔已经醉了,她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耗时间。
“等等!”凌晔开口留人,声音一改之前的酥媚惑人,变得清晰有力,掷地有声,“你不是想知道本皇子昨日为何故意堵你呈言吗?坐下,本皇子就告诉你。”
秦倾霍地转身,定定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拢好衣袍坐起的凌晔,那脸上的酡红也早已不再,眼神清明,嘴角邪邪扬起,分明清醒之极。
她眼眸微眯,坐回软蒲,“说吧!”
凌晔邪肆的笑了笑,这才缓缓道,“本皇子是在救子游啊!若是昨日子游说了实话,只怕现在已是一具尸骨了。不过,本皇子很好奇,为何子游要替燕曦城隐瞒?子游想保护他?”
保护?秦倾心中冷嗤,她不过是不想将自己拉入这场国家之间的纠纷,这才隐而不报。
当初,她离开断云峰后,便一路飞奔回京,就是想将生母之事快点解决,在燕曦城追来前脱身离去。却不想,那魔头毒入五脏,竟也恢复如此神速,这么快便追了来,害她如今进退两难。
不对!秦倾蓦地抬头看向凌晔,凤眸微凝。
这人怎么会知道她在断云峰的事?他说他昨日是在救她,难道他发现了隐藏在御书房里的燕曦城?
可他为何要救自己?他们不是死对头吗?
秦倾心中疑问颇多,头竟也越来越晕,她甩了甩头,却发现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了,她嗅着水榭中浓郁的酒香,凤眸猛然睁大,瞪向榻上那笑得风情万种的人。
“你……”
“哎呀,本皇子忘了说了,这葡萄酒除了有驻颜的功效外,还有助于睡眠,恰巧本皇子之前有些睡不踏实,便叫人在这水榭中点了些安神香,所以……”凌晔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倾,笑意盎然。
秦倾眼前一阵模糊,再也看不清凌晔的脸,摇晃了几下便昏倒在矮几上。
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她只来得及听到半句呢喃似的话。
“我那句话是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