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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元宵节,扬州城里,最热闹的莫过于那东大街的花灯会了,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富家子弟一掷千金,平常人家天伦之乐,还有些破落门户,却只是关起门来,将这节日的气息死死的挡在外边,听不得热闹,闻不得欢喜。

  “哎哟,我说七小姐,你莫走散了,你走散了,我可怎么和你娘交代哦。”一个一身粗布衣衫的老妇人在人群里传来传去,追着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嘴里还不住的喊着七小姐。

  “嬷嬷放心,这东大街我熟得很,丢不了。”这小女孩也不闹腾,却是转身拉过这老妇人,一副乖巧的样子,让人怪罪不起来。

  这小女孩,也正是这柳家七小姐柳云璧了,或者说,是柳晓穿越重生后附身于其身的小姑娘,本以为是必死无疑,可是却就这般阴差阳错的穿越到了一个小丫头的身上再次活过。

  一老一小,在人群中虽不大眼,可这熟识的人却开始暗自议论纷纷。

  “那不是柳家那个洗脚丫鬟生下的小野种吗?哟,还好意思到大街上来。”

  “什么野种,到底是这柳家老爷的血脉,没听这老太婆还喊她做七小姐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说这柳家老爷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连生了七个女儿,这最小的这个,还是个下人生的,换我啊,就把她们娘俩都赶到那尼姑庵里去,不然,多晦气。”

  ……

  这李嬷嬷正欲和这些说长道短的市井小民好好拉拉架,却是有只小手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角,“嬷嬷莫生气,我们不去管他们就好。”

  这时,却只听到一个唐突的叫喊声从身后的人群里传来。“诶,你这个死乞丐里我远点,走开。”

  云璧一回头,只是见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身影直直的往这边冲过来,奇怪的是,这乞丐手里却还紧紧抓着一枝芙蓉花,如今是冬日,这芙蓉却是开得娇艳欲滴,倒是蹊跷。

  这老乞丐浑身油腻不堪,这周围的人自然也是避之不及,可这老乞丐却是疯疯癫癫的一般,不仅不避着人,反而偏偏往这最热闹的东大街来了。

  “嬷嬷。”云璧看着这老乞丐满脸油垢摇摇晃晃的朝着自己来了,不自觉的就往这李嬷嬷的身后躲着。

  “你……你这老乞丐,莫……莫碰我家小姐。”李嬷嬷忠心护主。

  “哼,”谁料这老乞丐却是冷笑了一声,又毫不在乎的用那只油手擦了擦同样泛着油光的嘴,使了个巧劲,轻松的就将这李嬷嬷推开,摇着手里的三醉芙蓉,看了看周围一脸嫌弃的众人,却是蹲下身子,打量着云璧,突然道,“芙蓉花满楼,只待凰鸟休,凰鸟空转九重天,原是遁入扬州眠。”语罢,边是开怀的哈哈大笑边是将这手中的三醉芙蓉戴在了云璧小小的头上。

  云璧只是任由着这老乞丐折腾,却也是动也不敢动,云璧的头小小的,这盛开的三醉芙蓉别在发髻上,却是有鸠占鹊巢的意思,看上去几分滑稽,周围人又开始一路耻笑。

  “女娃娃,”这老乞丐却是不管别人怎么说,看了看这发髻上别了个三醉芙蓉的云璧,却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好看,女娃娃这样才好看,才好看呐,怎么看都有一股凰鸟涅槃之势,且势飞冲天,势不可挡啊。”

  说罢,却是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又迈着步子,潇洒而去,不一会,却是如消失了踪影一般再也寻不到了。

  “七小姐。”李嬷嬷怕自家小姐受了惊,连忙护住这呆若木鸡的云璧。

  刚才发生了什么?云璧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芙蓉花,这老乞丐,八成真是疯了罢了,对着自己说凰鸟涅槃之势。

  李嬷嬷看着那些看热闹的人,只是心一沉,拉着云璧,“咱回去。”

  花灯再光彩夺目,也掩饰不住夜深露重,一老一小行到这柳家后院的巷子里,阴森森的,虽有些月光,总觉得有些恐怖。

  “如今回去晚了,你娘必定又该生气了,就不该听了你的哄带你出来,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李嬷嬷走在云璧身侧,护着云璧,却依旧念念叨叨的。

  一声闷响,云璧像是踹到了什么东西,咯噔一下摔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七小姐哟。”李嬷嬷方才虽然是抱怨不已,如今见着云璧摔了,却又是十二分的心疼。

  “没事,”云璧小手摸了摸,却是从身下摸出了个细细的棍状类的物什,顺手一抚,这棍上还有着翎毛,却是奇怪,云璧趁机一掏,借着朦胧的月色却看这手上的正是支断箭,切口整齐,像是被刀剑砍断的。

  “还不快走,待会你娘该骂了。”李嬷嬷催促道,拉着云璧的小手。

  夜里,一老一小两个身影脚步愈发急切,转入这柳家后院的后门,进了院子,才是松了口气。

  院子虽不算宽敞却也不算破败,可以看得出,这院子里的人虽不宽裕,却是勤快得很,将这院子也是布置得干干净净的,墙角放着一堆废柴,屋子对面是两道菜畦,种些白菜萝卜,如今,下着些毛毛细雨,云璧的睫毛上,已是密密的一层水珠。

  云璧和李嬷嬷一进院门,却是发现云璧的娘亲史临冬已是早早的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晚归的云璧,一脸冷黑。

  “进来吧。”云璧还以为娘亲会就在这院子里开训,听着这一声,又是嘎吱一声门响,松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的小手,跟着进了屋子。

  “跪下。”云璧还未回过神来,却听到娘亲一声低吼。

  “娘。”云璧抬头微眨双眸,却是不懂了,自己偷跑出去是错了,可是娘亲为何……

  “我史临冬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女。”史临冬气极了一般,喊话的时候身子都在颤抖着,史临冬是个年过三十的女人,不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的风韵犹存,只有这双依旧水灵灵的黑眸子还在述说着,这女人年轻时的窈窕风华。

  “娘,云璧知错了,云璧不该哄李嬷嬷带我去看花灯,也不该这么晚回来,娘,你莫生气了。”云璧先是被吓到了,可是也怕娘火气愈发大起来,连忙认错,自己虽然不怕这所谓的娘亲,可是这是自己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况且,这史临冬最自己,是真心当亲生女儿般的呵护备至。

  “我说的不是这个。”史临冬边说边是摇了摇头,“是……。”却又欲言又止,索性蹲下身子,一番苦口婆心的道,“你……你怎么能偷偷带着你二姐姐下池塘抓鱼呢?”

  “我,”云璧有些哑然,自己心智虽已经是二十岁了,可是下水抓鱼自己在乡村爷爷家也是常干的,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放在现在,女子赤裸双足,那便是大大的失礼。

  “你二姐姐是二娘房里的,你二娘又大夫人交好,如今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史临冬小心谨慎,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

  “大娘才不会知道呢,”云璧一听这番破档子事,却是硬气起来,“爹爹从来没有来这院子看过我们,大娘也是看不起我们,这柳家的其他人,也分明没把我们当做姨娘和小姐。”

  啪的一下,云璧话语刚落,史临冬却是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脸涨红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准你这样说你爹,你要记住,你就是柳家的七小姐,谁也改变不了。”

  云璧左脸上印着分明通红的掌印,心里却是好生委屈,倔强的一偏头,“自我八岁溺水后,娘你每次都是这样说,可是这六年来,就算娘病着,爹爹也从来没看望过,其他两位姨娘都有自己的院子,只有我们,住在这和下人丫鬟比邻的后院里。”

  “你给我闭嘴。”史临冬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老爷对自己那残留几分的情谊,任何人都不可以,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不可以。“我平日里教你的你唯独记得这些吗?”

  史临冬本是官宦之女,识得些诗书字句,平日里,对云璧也不曾放松教习,虽说世人皆是嘲笑的口气看着这娘俩,可是自己是断不能让云璧丢了柳家七小姐这个名声的。

  “娘你难道看不出来,爹爹一直是在敷衍我们吗?”云璧几乎是吼出来的。

  语毕,片刻的宁静,只有窗外下的越来越大的雨声,突然,一声惊雷,紧接着,一道闪电照亮了这个昏暗的小屋子。

  “今个,”史临冬的声音如冰窖里出来的一样,“睡到黑屋子里去,好好想想,今晚自己说的话,想想自己错在哪了。”

  又是一声闷雷,史临冬下意识的看了看透着风的纸糊破窗,一阵凉风入袖,几分冰凉,看着云璧单薄的身子,母女连心,心下又是不忍,刚想开口,却是看到云璧眼里那几分不甘而又倔强的眼神,似乎,还带着几分怨念,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眼里闪过的怨气,却是将史临冬都怔住了。

  “云璧去了,娘你早点休息。”为未等史临冬挽留,云璧却是夺门而出,直直的就往那院角放杂物的黑屋子里去了,脸上,流淌的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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