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璧看着这云中仙子般的人物微步而来,却是呆住了,方才远远一见已是自叹不如,如今近观,却是惊为天人,眉如柳梢絮,面比桃花美,肌肤胜如雪,朱唇赛牡丹,一身淡绿长裙,外罩湖绿色披风,纵然再这绿色满园的流芳园里,却显若红花一样倍受瞩目。
“日前病着,妹妹回府和爹爹的寿宴都为能出席,如今与妹妹巧遇,倒是缘分,”柳云瑟颔首,又是一番芳华风姿,云璧只是看着,却没注意到此时柳云瑟却是轻轻握着自己的手,将她手腕上玻璃种满绿翡翠玉镯顺势戴到了云璧的手腕上,盈盈一笑,“如今这玉镯便就当是见面礼。”
云璧愣然,一旁的玉暖却是扬声提醒道,“此等玉真正是佳品,这等货色,扬州城也才不过一二,小姐,可见三小姐对你真真是姐妹情深啊。”
顷刻,云璧才是回过神来,才是连忙屈膝回礼,“姐姐如此厚爱,云璧实在是担不起。”
“既然云瑟送予你,你收着便是。”不知何时,这董远道也是跟着下了凉亭。
云璧一番推脱不下,只好收着,看着这一脸真诚的董远道,心里却不自禁的筑起了防备。
“方才妹妹说喜欢这曲子,这曲子倒是不难,若妹妹真心喜欢,不嫌姐姐手拙,倒是可以教予妹妹一二。”不自觉的,柳云瑟便是牵着云璧上了台阶。
“妹妹愚笨,怕是学不会这般精妙的曲子。”云璧不是一恍然就失了分寸的人,如今对着这般佳人,却已是可以应对如流,不失家礼也不失仪态了。
“妹妹自谦了,早听娘亲说过,妹妹在爹爹的寿宴上不惧众人,谈吐只若流云浮月,尽显柳家女儿风采,”柳云瑟轻吐珠兰,恍若这宴席上董氏脸面尽失和自己无关一般,只顾不遗余力的夸赞着云璧如何处变不惊,如何动之以情。说罢,又是芊芊细手一抬,随意拨了拨这琴弦,“这曲子唤作《良宵引》,是虞山曲派的入门曲目,容易得很,只是我和表哥略做修改,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妹妹若是要学,只管学了原曲去。”
“我,”云璧有些窘迫,看着云瑟。
“如何?妹妹这可是嫌弃姐姐的琴旧了,”柳云瑟说罢,一副委屈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又对着一旁的婢女吩咐道,“还不快去,将我房里那把桐木古琴取来。”
“不是这样,”云璧连忙拦着,只得说了实话,“云璧愚笨,未曾识过音律,让姐姐这般佳人教妹妹这般朽木奏琴,只怕是独独扰了姐姐的清静去。”
话语毕,凉亭里却是片刻的沉静。
“原来是这样,”柳云瑟满脸的懊恼,又拉着云璧,语气夹着几分心疼,“妹妹何不早说,如今叫哪些个嘴巴子管不住的下人听了去,到外面乱嚼舌根,说妹妹只是嘴皮子快,这大家小姐的涵养却是没有半分,岂不是坏了妹妹的名声。”
说罢,又是对着这亭子里伺候的两个丫鬟厉声到,“你们都听着,如今这柳家七小姐不识音律,一窍不通的事不准传了出去,若是日后我听到了任何的诋毁妹妹的风言风语,定要你们好看。”好一番心疼妹妹主持公道的形象。
一旁的董远道却是默不作声,似乎是看戏的模样。
“姐姐何必为妹妹和下人置气。”云璧理了理鬓角的碎发,随口说道。
“妹妹这么说可就生分了,”柳云瑟嫣然一笑,“有些人的记性若是不提醒就当自己是柳家的主子了,可以随意僭越这尊卑长序……。”
“姐姐,”云璧愕然打断了柳云瑟的话,只是面无表情的道,“如今云璧出来久了,娘亲也该着急了,他日若得了空,再来听姐姐抚琴。”说罢,却是拉着玉暖回礼告退。
柳云瑟不多语,只是单单看着这脚步匆匆离去的云璧,忽而,嘴角一扬,浮出和这般花容月貌端庄大方极不相符的得意之笑。
“小姐,小姐。”玉暖有些跟不上云璧的步子。
云璧突然驻步,等着玉暖连忙赶上,才一偏头,问玉暖,“你觉得刚才如何?”
玉暖皱眉不语,只是推托道,“小姐问的是什么?”
“我便问你觉得刚才如何?”云璧有些不耐烦,粗声粗气的重复了一遍。
玉暖蹙眉,终究还是沉下心来,说出一句,“小姐输了。”
好个小姐输了,云璧心里几分不甘,却又不得不沉下气来面对这个事实,原是这大娘房里真正厉害的不是这小气善妒的大娘,而偏偏是这有些倾国容貌的三姐姐,柳云瑟,好一招绵里藏针请君入瓮,自己却是一头雾水的就中了套了。
云璧凝神反思,正欲迈步子再走,却是听得后面一声唐突的男声,“妹妹留步。”
云璧心里好奇,转身一看究竟,这来者竟然是这董表哥,董远道。
“表哥真是奇怪,不陪着云瑟姐姐抚琴,却来找我这个不懂风雅的野丫头。”云璧脱口而出,先发制人。
董远道皱皱眉,似乎没有料到云璧竟然对自己有这般大的抵触,有些失落,却依旧彬彬有礼的道,“妹妹何处此言,妹妹既是柳家七小姐,也同是我的好妹妹。”
做作!云璧心里想到的却只是这两个字,可脸上反而是浮起一丝得体的微笑,“表哥既然这说,如今你好妹妹我累了,想先行回去,表哥可还要阻拦?”
云璧欲走,这董远道却是闪身拦过云璧,急急的开口道,“我有话和妹妹你说,”理了理这慌张的口气,又慢条斯理的道,“还请妹妹留步。”说罢,却只是瞟了一眼一直在旁候着的玉暖。
玉暖识趣,自觉的退后几步,背对过去,只是替两人望风。
“表哥欲说什么?”云璧昂着头,董远道如今已是及冠,身形已是长成了型,足足的高了云璧一个头。
“那日的事,”董远道有些吞吞吐吐的,全然不似那对答如流众人所赞的翩翩公子,“我未曾对父亲提起过,妹妹也不必介怀。”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云璧的眉却是拧得更深了,那夜爹爹寿辰,自己偷入二姐柳云珂的房里为其彩绘蝴蝶,回来时,为了走近路,从侧堂穿过,却是在草丛里听到柳宗训和董必清的谈话,当日董必清险些发现,所幸自己学了两声惟妙惟肖的猫叫躲过一劫,可是从这草丛里一出来,没走几步,却是和这董家表哥董远道撞了个满怀,近日一直在担忧着这董远道会否多嘴说出自己那夜行踪,可看着爹爹与往日也无丝毫异样,如此一来……
云璧微微低头,又抬头看着眼里闪动着期待与真诚的董远道,看着没有假话,可董家的人,自己是不能全信,心里壁垒不减,只是淡淡的说道,“哪日的事?妹妹怎么不记得了。”
董远道哑然,却又不惊不变的顺水推舟,“是吗?如此一来,我也是记不清了,估摸着,该是我记错了。”
“表哥只消记得云瑟姐姐便行,其他的,不用多记。”云璧福身一礼,语气万分恭敬婉转,说着便要离去。
还未得云璧走出几步,却又听到董远道突然在身后喊道,“妹妹腰间的翡翠珠子极是好看,该是好好收好才是,不需时时戴在身上,四处招摇。
莫名其妙,云璧听着,却未放在心上,拉着玉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董远道却也不恼,只是自言自语,”你那么聪明,自然能懂。“
夜里,海棠苑静了下来,云璧倚着房前的朱漆梁柱,看着空中皎洁的月色,若有所思,手里只是不断的揉捏着这董远道口中的”翡翠珠子“,又想着那句不需四处招摇,云璧虽不解全意,却猜到了半分,只是唤了玉暖来,将这珠坠子好生收起。
”小姐不是最喜欢这颗珠坠子吗?为何要收起来?“
”惹事的东西,再好看,也还是藏起来的好。“云璧呢喃,说罢,便就是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