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云璧说的,曹美人再笨,也知道这当下,除了云璧和自己外,必定还有第三人,却不知是敌是友。
“我猜,敌人倒不算,不然,干嘛出手帮我们,但深宫里到底还是要处处留心,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云璧沉稳的说,边说,就边是扶起这地上的曹美人。
“我能去哪。”曹美人哽咽。
是啊,曹美人能去哪,如今这孙恒虽然被吓跑了,可这严太后要的人,必定不会让她继续苟活下去,一切,都要要从长计议。
“你先随我回允阑苑,”云璧最后还是做了决定,“有小栗子他们在,至少能保得你一晚上,明日,我去找贵妃姐姐想法子。”
一颗定心丸,曹美人稍稍收了些心神,也是跟着云璧又趁着月色,匆匆出了这未央宫后院,经过这方才孙恒欲对曹美人下手的水井旁,这曹美人心里又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握着云璧的手,又是紧了紧。
云璧也是下意识的多望这周围扫视了一番,方才这个石子投得极好,可是,自己心里,如何又是那般忐忑。
两人提着裙摆,匆匆而行,虽然这未央宫偏远,可是也有时不时来巡查的侍卫,躲过两回巡查,这养在深闺里的曹美人明显就是体力不支了。
“姐姐快些。”云璧在前面催促着,却是看着身后的曹美人扶着墙角喘着气,忽而一手上又是一声惊讶慌张。
“我的鎏金镯子不见了。”
“不过是个镯子,”云璧心里是万分的着急,看着那远处似乎是若隐若现的火光,像是这巡查的侍卫来了,如今两人已经快到这允阑苑的后门了,云璧实在不想再有任何的闪失,只是催促道,“回头再找就是。”
“不行,”曹美人说得斩钉截铁,一脸决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时,他赏给我的,我一直带着的,一定是方才乱中落在水井边了。”
“姐姐。”云璧伸手欲拦,可这方才还是体力透支的曹美人却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转身就是朝着原路碎步而去。
深夜宁静,云璧不敢大声喊,可是这才走出去没几步,就是看到那远远的火光靠近了,模模糊糊的,看着,果然是一队侍卫,云璧蹙眉,又是看着这方才跑出没几步的曹美人,若是追,两人必定会被侍卫发现,若是不追……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侍卫,云璧忽而心里一凉,这未央宫本是比邻冷宫,往常的侍卫夜里也不过去巡查一回,可如今,这两人一路而来,却是碰到了好几回,只怕,云璧看了看那愈发明显的火光,这侍卫只怕巡查是次要,这帮着严太后排查这曹美人下落,才是正道。
想到这,这一股脑冲了出去的曹美人更是危险,云璧逐步,紧急之间,竟然是没了主意。
“谁在那里?”果不其然,不过片刻,那侍卫便是发现了这一身宫装长裙拖地的曹美人。
“抓住她。”一声声嘈杂。
曹美人还是被发现了!云璧站在这些许的黑暗中,听着那不远处的人声阵阵,犹疑中,却是突然被一只大手拉进了这隐蔽的墙角,掩护着自己躲了起来。
“你。”云璧欲挣扎,来者突然,况且,还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嘘,别说话。”身后这人却是边说边是伸手捂住了云璧的嘴,虽然突兀,可是动作几分温柔,看不出恶意。
果然,远处,这被发现的曹美人惊慌失措,看着这在身后追着的侍卫,一紧张,下意识的就开始提着裙摆想要逃过,可是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哪里跑得过这训练有素的侍卫,还没跑出几步,就是踩着裙摆,一下摔在地上。
“抓起来。”侍卫头子一声令下,几个粗手粗脚的宫廷侍卫就是上前一个抓着胳膊,一个扣着手臂。
“凭什么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曹美人,我是曹美人。”曹美人妄想用身份压压这冷言冷语的侍卫头子。
“管你什么曹美人还是李美人,深夜在后宫行走乱窜,就是刺客,捆了她,交给太后。”
云璧听了,心里就是一凉,如此毫无逻辑不讲证据就指正这曹美人是刺客,关键是,这即便是刺客,也该交给这负责宫门警卫的左右监门卫将军,怎样,也是轮不到这严太后,果然,又是听到这听了命令的侍卫对着这侍卫头领称了声,“严统领”。
严统领?云璧心寒,看来这严氏一族,这后宫里还真是星罗棋布,内线不少啊。
担心这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曹美人,却又碍于被身后的人箍着动弹不得,正想看看这身后人到底是谁,又是听到那严统领突然一声,“墙角有人。”
说的,正是云璧这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璧也只感到这身后的人似乎也是一惊,两人都不敢动弹,只是静观后事。
听着似乎有脚步声走近,云璧只是思索着对策,且不说这侍卫是严太后的人,即便不是,自己如今是被一个陌生男子给抱着,若是被加上个后宫偷情的罪名,这是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想到自己曾在柳家学着猫叫躲过一劫,可如今自己嘴被捂着,也是无计可施,听着这试探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又听得那突兀的一声,“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又是听到这严统领满嘴的恭敬,对着这来人回到,“是王副将,属下,属下正是要向你禀告,刚才兄弟们抓到个刺客,正是要,要押回去,让您好好审审。”
“刺客?严统领莫是在说笑吧,你见过哪个刺客穿着一身拖地长裙富丽宫装来行刺的?”忽而,又是大喝一声,“还不快放开,这可是茗申苑里的曹美人。”
突然被一吓,这严统领也是难做,可是心里想到,自己的靠山可是严太后,是自家的远方姑姑,也是硬气了起来,冷哼了一声,只说,“是不是刺客,还是要交到太后手上才知道。”
“严统领糊涂了吧,这等小事,也要去麻烦太后吗?这安全维护向来是我们御林军的事。”
“小的冒犯,这御林军管的是前朝宫外的大事,可是,这后宫的小事,就不麻烦王副将您了。”说罢,还没等着王副将回话,这严统领又是一声冷喝,“还不快将这人押去延禧宫,交由太后发落。”
一行人忙是遵命,这王副将也是哑然,可是,自己心里也是知道,自己与太后争,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我不去延禧宫,我不去延禧宫。”曹美人听到延禧宫三个字,就似疯了一般,不停的念着,谁都知道,自己若是被押去了延禧宫,该是怎样个结局,“严太后会杀了我的,严太后会要了我的命的,我不去,我不去延禧宫。”
一声声凄厉,一声声绝望的高喊像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划着这夜的寂寞。
“堵住她的嘴,还让她胡言乱语。”
“杀了严太后,替我杀了严太后……唔。”曹美人的嘴像是被一块破布堵住了一般,呜呜咽咽的,这一句替我杀了严太后想来,只有云璧能懂。
云璧躲在这墙角,看着这亮处的侍卫队列走过,押着这头发凌乱的曹美人,那鱼尾长裙拖地而行,曹美人被左右两个侍卫架着,挣扎都显得毫无用处。
“你放开我。”待这众人走后,这漫长的宫道又恢复了平静,云璧才是猛然挣脱了身后人的束缚,连忙推开身后的人,反身一转,两人呈对峙局面。
“云璧,是我。”这声音十分熟悉,看着云璧略微迟疑的样子,这人才是几步从这阴影里走出来,让云璧看了个清楚。
“董表哥?”认出了这人,云璧心里却是几分疑惑,“你怎么会来这里?”
“本来是在值夜,可是玉暖匆匆去找我,说了你的事,玉暖很是慌张,又担心你,没有法子,就来找我帮忙,我只让她先回去,自己先来看看,谁料,就恰好遇上,”说完,又是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是我害了曹美人。”看着那一队侍卫离去的方向,云璧忽而觉得十分歉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是自己不提议带着曹美人回允阑苑,若是自己当初即使拦着这曹美人,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延禧宫,曹美人这次去了,必定就是有去无回了。
“我是说你自己。”董远道显得有些激动,“你能不能,在没有我的时候,也好好照顾自己。”一语出,董远道又是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十分失礼。
“没有你的时候?”云璧反问,“那董太医你说说,我如何没有照顾好我自己了?我何曾,何曾拥有过任何人?”
董远道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想要倾诉,想要去回驳,可是是看道云璧这一身月蓝色的宫装,如今云璧,自己的这个柳妹妹,是宝林了,只是回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的。”
说实话,云璧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忍,单单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自己也有过,可是,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不该是被董远道挂在心上的那个人,喜欢自己,是件太难的事,想到这,也只是随意的回了句,“各自都回去了吧,玉暖既然都去找了你来,也该是担心我担心极了。”
说罢,云璧只是一拂袖,头也不回的,就是往那允阑苑的后门一步一步走去。
一轮明月照世间,照亮了深夜依旧点着烛火的允阑苑,照亮了孤苦清冷独守清幽的未央宫,夜间,一个魑魅的身影一直跟着云璧,见着云璧安全的进了允阑苑的后门,才是神色匆匆的转身离去,一路踏雪无痕,施展轻功,往那人烟稀少的未央宫去了。
“瑾儿。”一声轻飘飘的唤,听着,像是个怨念颇深的女子。
“母妃。”赵回谨理了理这一身夜行衣,进了屋子,又是谨慎的关了房门。
“不是说去后院打水吗?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人发现你了?”说话的,是贤太妃。
“没有。”赵回谨言简意赅,看着似乎是有心事。
贤太妃一身素雅的黛青春衫,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略显单薄,加上面容有些消瘦,看着,实在不像是个太妃模样,倒像是个冷宫妃子。
屋里也,也很是简单,太妃的规格倒是都添上了,红木的八仙桌,雕花的梨木床,镂空的金鼎香炉,里头,是龟甲香,可是看着,却都是半旧的。
“瑾儿。”贤太妃说着,就是拉着这赵回谨的手,一番叮咛,“以后你没事,就别冒险进宫看我了,母妃在这很好,”说完,又是看了看赵回谨身上一身劲装短打,垂泪道,“一个大齐的王爷,却是要像做贼一样,母妃看了,心里痛。”
赵回谨听了,心里虽然也是几分苦涩,却还是强打起几分精神,笑着劝道,“这样才好,这样不用受那些劳什子礼数约束,儿臣想什么时候来看母妃,就可以什么时候来看,母妃难道不觉得,儿臣次次都能逃过那些御林军的巡查,武艺又长进了吗?”
这话说得,果然是逗得这贤太妃含泪扑哧一笑,假装嗔怪的样子,“还长进呢,这不是王家那小子帮着你嘛,”说话间,又是有些担忧,“你说那王庭允次次帮你,万一牵连到了他,可就是我们叶家的不是了,我们叶家和王家虽然是世交,可是,这自古后宫和前朝就是少有牵连为好,何况,他那嫡亲的爷爷是当朝的宰相王质,这……。”
贤太妃不用说完,这赵回谨也是懂了,扶着这一直站着的贤太妃坐下,才是宽慰道,“庭允志气大,在御林军里,没人知道,他是王质的嫡亲孙子,那小子也说了,要自己打拼出片天地来。”
话语才落,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门外是一阵商量好的暗号,几长几重几轻几短,正是这王庭允。
“王爷,事情都办好了,该走了。”
贤太妃眼里露出那浓浓的不舍,可眼前的儿子,出息了,是做大事的人了,做母亲的,又怎么能成为他的牵绊。
两人还是相互嘱咐了一阵,无非是处处小心的话语,说罢,赵回谨就是闪身一出,跃入院子里,看着院子里早就候着的王庭允,心无牵挂的就出了院子。
“侍卫都安排好了,现在是换岗。”王庭允虽然对外也是个嘻嘻哈哈的赖皮公子模样,可是这办起事来,还是严谨认真之人。
“你方才,做得很好。”赵回谨眉间有些凝重,“只是可惜,那女人,还是被带到延禧宫去了。”
“还需从长计议。”王庭允皱眉思忖。
“至于她,”赵回谨拖长了声音,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难事,许久,才是接着说道,“能力之内,保她周全。”
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王庭允躬身领命,自己自然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
两人匆匆而行,凭借着对后宫禁卫和御林军的熟识程度,两人一路施展轻功,只如入无人之境,踏雪无痕般的在黑夜里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