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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上下有百来口人,在应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商户。老爷白景阑如今四十,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忧郁的眼神、铁青的胡子碴儿、似笑非笑的神情,用现代话来说,给人的感觉是酷,有男人味。

以白老爷的财势,跟商界的地位,家中只有两位夫人,确实是个稀奇事情。老爷独宠二夫人,大夫人那里基本很少去,一般回家都是到到秋夫人房中。听说那位二夫人非常厉害,做生意也很有一套,甚得老爷喜爱。

白府上下唤大夫人安葵为葵夫人,二夫人李秋曼为秋夫人。

白老爷只有一儿一女,长男白依漓是秋夫人所生,今年十六,芝兰玉树一般,但却是个残疾;次女白依钰为葵夫人所生,年方十五,个性骄纵,像颗小炮竹般随时会爆炸,侍候在她身边的婢女随时都会遭殃,喜儿就是个例子。

喜儿身上的伤好了起来,只是她不能再侍候小姐了,也不见她露出高兴的神情,毕竟被人降职不是什么开心事儿。我却替她开心,毕竟候着这么个难侍候的主,怎么都不能安生的。

后来喜儿被派来厨房帮忙,与我一道。

今日听闻有贵客要到府中住上一段时间,也不知是哪家的富家公子或是小姐,指定要吃新鲜莲子熬制的汤,如今时候那里有新鲜莲子?这摆明就是为难人。

张大妈在厨房疾走,揪掉了好些根头丝,最后按捺不住去找了葵夫人解决此事,最后舒展了一张脸回来,知道是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这日张大妈神神秘秘回来告诉我,要把我调到少爷身边服侍,吓了我一大跳。

“张大妈,我不想去。”我断然拒绝。

张大妈不高兴我死脑筋:“我可是为了你好,而且少爷身边确实缺一个贴身丫鬟服侍,我觉得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胜任了。”

我挑眉,继续洗着手下的菜叶子:“大妈觉得我去好?我是个厨娘,而且喜欢在厨房工作,还想一直陪在张大妈你的身边。府中上下这么多的丫鬟,大可随便找个,张大妈你这般不就是要赶我走么?”

我这样说她面容舒展很多,却扁着嘴骂着我死丫头不会想,若是别人已经早早收拾好去少爷院子了。

次日一大早,有位婆子来传我去见秋夫人,回头见到张大妈一脸的得逞。我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放弃,放下手中的洗着的菜,抹干了手随着通传的婆子去见秋夫人。

来到夫人卧房门外,悠扬的琴音刚好停歇了,内里忽然静了下来,一阵风穿厅而入,掀起楼上的白色纱幔,一张断纹古琴摆在琴台上,一位白衣女子身形渐现。

婆子请礼道:“夫人,杨天心姑娘已经带到。”

“请她进来。”她语气淡淡,但是声音如玉石相撞般好听。

婆子把我身上的雪花拍下,将我带到她面前后退下,房中剩下我跟她两人。那白色衣服的女子背对着我,我福身请安:“天心向秋夫人请安。”

“天心姑娘请起。”

我起身抬起头,只见对面得秋夫人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温柔可人。若是不知道她年龄已经三十四岁,恐怕如今会以为面前的女子才双十年华。

若要说为什么秋夫人为什么受宠,样貌是其一,其二是为老爷生了儿子;葵夫人为老爷生了个女儿,而且在至今还没怀上男丁。

在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我,不时点点头:“你模样很好,只是为何把额前头发剪成这般模样?”

我垂眸恭敬道:“回夫人,奴婢头上有道伤疤,这样是为了遮丑。”景池国女子的头发都是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大街上面很少会有见到像我平刘海,她问这个问题也不奇怪。

说起这道疤,恍惚间想起了那几个不想想起的人的脸庞。

她露出了‘可惜了’的神情,又问道:“在这府中工作多久了?刚进来时在府中哪里处事?”

我答:“回夫人,已来府中三年之久,刚来的时候在浣衣房。”

向我细望了几眼,道:“你可知这次传你过来,是要对你说什么吗?”

我依然恭顺道:“奴婢不敢妄自猜测夫人心思。”

她轻笑,起身往我这边走来,在我的身边站定,亭亭玉立:“早早在张大妈那边听闻你的性格,此次一见,甚得我心。这次过来,是想你到少爷身边服侍。上次只是考验一下你,没有想到你确有颗七窍玲珑心,你过去,依漓也是愿意的。”

上次?考验?难道是我去送粥的那次?

没有想到这无心之举却是个考验,倘若如此,我就不那样做了。

“夫人,我……”

“不用说了,方才我已经是叫了婆子把你的东西送到少爷院子里了,你这厢直接过去就好。”她偷偷笑,“放心,依漓他很好侍候,而且那边工作很轻松,也不用做什么重活。”

这、这算不算是先斩后奏?况且,早些日还听说有位侍候他的婢子被他赶出来了,那婢子听说是被吓了,在房中三天三夜没有出来。

她瞄了瞄我的手,见到手指浮肿通红一片,貌似心疼般执起我的手道,我忙收回手握好,她以为我是不好意思:“你的手冻伤了,待会我叫人送点冻伤药过去你擦擦,女孩的手最重要了。”

“谢谢夫人关心。”

她叹气,绝美的脸上充满了哀愁:“你在府中可能也听过少爷的事情,只从他身体不能行走之后,性格大变,只留了青松在身边侍候,但是个别方面还是没有女孩子心细,这番请你过去,必定不会亏待你。”

看她模样是打定要我过去了的,倘若我推了这事,想必她心里会很不好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迟疑之中,我点了点头。她很高兴,眼中粲然生光,吩咐侍女带我到了少爷院外,入白府三年,抬头第一次仔细打量了院门匾额上的大字——郁园。

开门的少年一身青色衣衫,明朗地朝我笑着,正是那青松。他好似早早知道我要来,把我带到院边专门给奴婢住的小房里,进去果然见到了我的东西都整整齐齐放在桌上。

“终于不用我一个人侍候少爷了……我的房间在隔壁,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这语气听起来好似有些如释重负般?

青松大我一岁,模样长得也好,很清秀。我知道少爷出事以前,有个侍候少爷婢女,爬上少爷的床,诱惑少爷,想借此土鸡变凤凰,没想到少爷把她赶了出去,以后再也没有让女婢进来过。本要添置些小侍过来,但是白依漓又嫌人多烦,所以这院中以往都是青松一个人担待着。

青松仔细瞧了瞧我,很是懊恼:“听说你才十四岁,比我还小,怎么长得这么高?都快赶上少爷了。”

“因为我不挑食。”我笑笑看着矮了我差不多一个头的他,以我的个头在古代来说,真的很高了,十四岁就长到了一米六八左右,就跟前世一样会长身高。我转身往少爷房中走去,身后的他喃喃自语:“我也不挑食啊……”

我在门外敲了敲门,里面寂静一片,等了许久,在我以为少爷是否睡着了之后,里面的人才出声。

“进来。”

我‘吱呀’开门进了去,有股淡淡的药味。屋内烤着炭火,室内很温暖,屋内不透气,我皱了皱眉头,这个青松,果然不会照顾人,这样下去,定会二氧化碳窒息不可。

见一位黑衣公子坐在床前,乌黑的头发没有绑住,细细落在胸前,面容俊秀,却冷若冰霜,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偏白,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是让人心动。虽然坐着,也能衬托出他的身材的挺拔,身子看起来单薄但是却不脆弱,样貌与二夫人有点相似。正是少爷白依漓。

“你是谁?”他目光凌厉落在我的身上

我福了福身道:“奴婢杨天心向少爷请安。”

“杨天心?”他疑惑,冷冷道,“可是母亲派过来侍候的?”

“正是。”

青松也进了来,笑嘻嘻望着我,走进床前问道:“少爷,可要看书?”见白依漓点头,他又问道:“是要拿到床上看,还是去书桌看呢?”

白依漓眉目一转,手伸过来,道:“扶我到书桌。”

“诶!”青松高兴应声,小心翼翼扶起白依漓。白依漓的身高确实跟我一般,整个身子差不多都压在了青松身上,青松行走甚是困难,我连忙上前帮忙扶住一边,明显感觉到白依漓的身体一僵,过了好久才放松。

我心中暗笑,看来是上次那位女孩这般对他留下的后遗症,这位白依漓,看来是位正人君子呢。

到了书桌前面,凳子上铺上了厚厚的坐垫,我和青松小心翼翼扶着白依漓坐下,白依漓让青松拿了本《诗词赋》看着。

青松带着我熟悉了白依漓卧房里面的所有摆设,工作也跟我分了一些,我白天与他侍候在旁,只负责打扫室内跟布置饭菜就好了,其他的都不用我做,确实是个轻松的活。

我静候在旁,白依漓看书很安静,周身不自觉笼罩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回想起三年前来到这府中的时候,这白依漓才十三岁,已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乃是应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自从一年前他外出与朋友踏青从马上掉落残了两条腿,性格大变。刚开始的时候有如疯了一般,闭门不出,见物就砸,如今是好了很多,但是还是不愿意出门,以前的朋友们来拜访也不接见,一个人闷在这个院子里。我想秋夫人让我来照顾他,也花了很多心思说服他罢。

细长好看的手指一页页翻着,室内只剩下他翻书的声音,他一看就是很久,不过我渐渐呼吸不顺畅起来。

“少爷,可否开些窗?”我低声问道,见他抬眼看着我,“少爷,在室内的话,不通风对人体不好,要适当呼吸新鲜空气。”

他淡淡点头:“可以。”

我过去把窗子打开,吹进了一阵冷风,终于把屋内的闷气吹散了些,随后回到白依漓身边站定。望着那坐如定钟白依漓,脑海又涌起了秋夫人的话:‘多些跟他沟通,最好能说服他出去走走。

我感觉很为难,觉得后面的那条更是难比登天,因为这白依漓有一年多没有出过这个院子门口了。要说服,谈何容易。

沟通?要沟通些什么?我焦头烂额,因为自己的沟通能力也不是很好。望着屋外又在下的雪,只好硬着头皮道:“少爷,外面下雪了。”

他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

“嗯。”翻了一页书。

“这天,挺冷的。”

一成不变的“嗯”声。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抓住书本的手一僵,随后说道:“不了。”

我自然不敢勉强,两人不再说话,我留意他的举动,发现他渐渐的翻书渐渐慢了下来,身子动了动,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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