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林阳站在门口示意出去聊,我微微颔首,先把液体的流速调慢,又将唐林扎着液的手放好后,才起身离开。
此时的医院很安静,连走廊的灯都非常的暗。随林阳一同坐在休息椅上,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几张收据。
我边看,林阳在身旁边细心的嘱咐: “押金交了五千,应该够了,不够再跟我说。想找个单间的,全被占满了。不过现在所在的两人间病房,被我包下来跟单间一样。明天把该检查的地方都检查到了,唐家独苗出了问题,你就麻烦了。急性肺炎?听着挺邪乎。”
“我老觉得医生有些夸大其词,得肺炎不是喘得挺厉害么?看唐林的样子,顶多咳嗽重点,呼吸也没显困难啊。哼,现在这医德……”
“世风日下,都一样,反正咱也不懂,他怎么说咱就怎么办。不差钱儿,让他开去吧,只要能治好就行。”说着,林阳又一脸贼笑的靠近我,语气暧昧的问:“我说,你怎么折磨人家孩子的?高烧成那样,难不成你们在院子里打野战着?诶诶诶,别走…别走啊…开个玩笑…怎么这么不识逗?”
甩开林阳的手,我又坐回椅子上,斜眼瞪着她,“开玩笑也讲点儿格调,好不好?唐林刚多大?”
“十七岁还算小嘛?正常来说,男孩十四五岁第一次遗精,也就是有性能力了。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把‘美女膜’解决了。这年头,在意膜的人才是老土,那东西是对女孩的束缚,只有经历过了才会破茧成蝶。靠,真没想到不羁的你,也有如此保守的一面,土的掉渣,OUT!OUT!”
“幼稚!学校怎么敢让你这样的人讲生理卫生?就这思想,绝对扭曲。一点儿生理常识都不懂,不知道还未发育成熟时偷尝禁果,不利于身心健康吗?不知道女孩过早经历性生活,患宫颈糜烂或者是子宫癌的几率高。”我不赞同的驳斥。
林阳用看外星人的眼光注视我,“ 拜托,咱不用欧巴桑的语气说教成吗?没想到我们随心还是个乖宝宝的呢。喂,那些都是谁告诉你的?阿姨吗?”
我没接话茬,而是不耐烦的催促,“没你事了,回家吧!”
“嗬,你这过河拆桥来的倒快,也太现实了吧。成,关于性问题咱不谈了。我郑重其事的问一句,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我要听实话!”
面对林阳认真的神情,我很大方的与她对视,直言不讳道:“有过接吻,也仅此而已。听说过第四类感情吗? 就是比友情多一些,比爱情少一点的男女之情。这样的情感,不能算是爱情,但却又超过普通的友情,应该能发展成知己吧。 ”
“你……对他动心了?”
“动心?我这辈子还有这功能吗?”瞧出林阳的不解,我不在意的笑笑,又把话收了回来,“没事,不用担心。别的不敢说,处理感情问题上,我肯定比你理智多了。唐林对我,也只是青春期对异性的好奇而萌发的好感,这能算感情吗?放心,这种短暂的交集,等他出国以后,也就烟消云散了。对于我来说,今生没有比守护家人更重要的事。至于爱情,没那心思,也不需要。”
“啧啧,真不愧是我林阳的死党,够自私,够无情。等你彻底脱离学籍了,跟姐一起游戏人间,恣意生活。谁说女人最终的归宿就是婚姻,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哼,居然说我是大龄剩女,一群单细胞生物,鼠目寸光!我的生活我做主,谁他妈也别想插手……”
听着听着,感觉林阳说话的语气不对了,不禁插嘴问到:“被生活给潜了?”
“哼!与我老娘在一起的人,有说三道四的,说什么闺女岁数越大越找不到好的。结果老娘跟老头一叨咕,老头居然要我去相亲,你说可不可笑?以前主宰着我的生活,我忍!谁让人家有监护权呢。可现在我都成年了。他们还在旁边指手画脚,难道吃定了我不会反抗吗?别逼我,逼急了,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林阳激愤的模样令我心痛,其实这事儿不是单方面的原因,心里的怨气越积越深,可不是旁人三言两语能劝解的。再说劝慰的话也别说,对于林阳,那就是放屁。起不到作用,反而更令她厌恶。斟酌片刻,我轻描淡写道:“真不知道这些长辈怎么想的,管好自己不就行了,干嘛非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小辈们怎么活,随她去好了,劲瞎操心。女人啊,不结婚也没啥。只要够独立,能养活自己。当然,这一点你还没做到哈。接着说,女人没老公怎么了,照样活得潇洒,多交几个性伴侣,男人嘛,不就这个功能。俗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酒再拆兑。反正早晚都要生老病死,活得那么累干嘛。等父母百年,就剩自己,更自由了。过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得瑟,得瑟,也就老了。到了花甲之年,手脚不灵活,找个养老院,什么白头相守,天伦之乐,咱不稀罕,死了还不是一了百了。好活赖活不都是一辈子,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完这一生也不错,你说呢,林阳?”眼睛瞟向早已目瞪口呆的林阳,压抑笑场的冲动,一本正经的瞅着她。
只见林阳好半天才缓过神,干巴巴的说:“那个……我没说要混吃等死的过日子。”
“谁说你说了,我这不是描绘一下单身女人的灿烂生活么。”
“这也叫灿烂生活?”林阳梗着脖子怒视着我“经你这么一说,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不就是崇尚单身生活嘛,干嘛要这样抨击我?”
“单身生活?还真是冠冕弹簧。一般来说,大多数女人都是以此来掩盖自己找不到对象的窘状。貌似你应该不会,那么你在掩饰什么?或者是在害怕什么?” 我直截了当的问,狐疑的目光一直到林阳的脸上徘徊。
“切,我害怕什么?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林阳矢口否认,神情却有些慌乱。我了然,便不再多问。起身,推开房门朝里望望,见唐林还在睡,连姿势都没变换过,才放心的把门关上。
转身又坐到椅子上,头朝后仰,靠在墙上开始假寐。其实整个心思全扑在林阳身上。她在躲避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些,只是有些无力。劝慰的话,只能让精神有一瞬间的麻痹,并不能解决问题,事实终归是事实,无法更改亦无法抹去……
“江随心,你说要是与我结婚的男人,在外面搞婚外情,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连指责的权利都没有?” 林阳呆呆的望着我,神情说不出来的悲凉。
我心头一缩,想要安慰,却还是淡淡的开口道:“男人搞婚外情,是女人的无能。”
听了我的回答,林阳靠在我的身上,咯咯笑了,“呵呵,有创意,还是你的思想独特。怪不得把‘小王子’的心都给俘虏了。”
嘿,怎么又把苗头指向我了。不满意的横了她一眼,那家伙没理会而是语重心长的说:“其实那孩子挺可怜的,碰上林老大这样的妈妈。你不知道,林老大是个超级完美主义者,她高傲如女王,决不允许有任何不完美的事情存在。她曾为手捧花的花纸,不是自己所选的那张,而在婚礼当天执意要推迟婚礼的举行,因为手捧花是在国外订购的。 这要是换成其他男人,早就甩手走人了,你爱结不结。可唐轩逸,也就是唐林凯硕的父亲,居然忍下来了,一忍就是这么多年。不管什么原因吧,这男人绝对令人佩服。而唐林凯硕的命运比他父亲好不到哪去,还没出生,林老大就为他制定了一系列的成长方针。孩子刚会说话走路,她就请来好几个早教老师,来启发孩子的智力,并聘来专人教授孩子皇家礼仪。可笑吧?可对林老大来说,她的儿子就应该拥有王子般的高贵与优雅,并且拥有非凡的人生。那孩子的童年就是在不停的学习中度过,什么钢琴、美术、书法、国际象棋、跆拳道等等吧,总之,林老大的目标就是把孩子培养成全能的人,并且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在上初中之前,唐林凯硕没有任何自由,就连结交小伙伴也需林老大的审核。身份不够高贵的,不行;离异家庭的孩子,不行;父母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不行;还有好多呢,我都不记得…… ”
“那为什么唐林没去私人开设的贵族学校,而是来三中上学了?”我插嘴道。
“你听我慢慢说呀。后来,当孩子有自己想法的时候,肯定不可能任她摆布了。慢慢的,唐林凯硕开始懂得了反抗,不过他跟他父亲一样,性情仁义,不可能做出过激的行为,反抗不过也只能把委屈往自己肚子里咽。知道么,连我家老头都说,还好唐林凯硕的性格像他的父亲,唐轩逸就是出了名的儒商。要是像林老大,就是另一个自大狂了。至于他为什么没去贵族学校?这要从他拥有独立权开始讲,因为考上初中以后,林老大怕孩子变坏,对他的要求越来越高,不堪忍受的唐林凯硕终于爆发了——离家出走,得到消息的唐、林两家闹翻了天,动用两家的势力,整整找了一个月才把孩子找到。这件事把唐轩逸激怒了,说什么也要跟林老大离婚,谁劝都不行。最后还是唐林凯硕把他说服了,同意与林老大重归于好,但条件是尊重孩子的选择,唐林凯硕也就势从家里搬了出来。但是林老大毕竟是母亲,大事上还是要经过她同意的。能同意唐林凯硕来三中上学,多半原因取决于水怡然,她是林老大御定的儿媳妇……这也是我担心你的原因,你和唐林凯硕要在一起,希望有点儿……渺茫 。”林阳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我。
相较于她的紧张,我却是无所谓的表情,虽然有些胸闷,但也转瞬即过。早就应该猜到,不是吗?一脸平静的看向林阳,故作疑惑的问:“干嘛这么盯着我?有眼屎吗?”说着还摸摸自己的眼角。林阳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大义凛然的说:“随心,想哭就靠我肩膀哭吧。天涯何处无仙草,何必单恋一棵松。等以后姐给你介绍更好,更出色的男生。好不好?”
我被她闹的哭笑不得,实在没辙,只好板起脸警告道:“林阳,再胡说八道,你就给我滚,马不停蹄的滚!”林阳‘噗嗤’笑了,再次询问:“真的没动心?”
“没有!”我回答的很干脆。
顿了一下,林阳又问:“随心,假若你动心的话,那该如何?”
我无畏的回答:“别说一个水怡然,就算来十个,我也照样不惧。想跟我江随心抢人,她得借几个胆儿?”
“嘿嘿,有霸气,我喜欢。要不你变成男人得了,咱两凑成一对,肯定是绝配!”
“即使变性了,我也喜欢男人,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别废话了,赶快走吧,我都看见你眼角的鱼尾纹了。”此话直接击中了林阳的要害,只见她赶忙伸手按住眼角,紧张兮兮的问: “呀!真的假的?不行,我得补眠去了。有事CAII我,拜……呦,对不起,对不起!”匆忙中差点没踩到躺在走廊陪床的人,真有她的!
林阳走后,我坐在椅子上没动,心里有些烦,却不知为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起身走进病房。液还没输完,唐林仍在睡觉,看脸色已经没有刚来时那么红了。伸手试试他的额头,还好不算太热。刚要收回,却被唐林握住了手,对上他清冷的眸子,我关心的问:‘“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唐林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好半天他才开口,“水怡然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我手一颤,眼睛转向一边,没有吭声,也无话可说。看来外面的谈话被他听到了。不过,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