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送到家,唐林就回去了,从我对那盒药进行‘批判’后,两人就没再交谈过,一直到下车。更过分的是我刚下车没走两步,唐林的车就迫不及待的扬长而去。这样的态度不用问也知道是生气了,站在原地,回想曾经说过的一番话,并没有不妥之处,既然这样就无需理会,跟不成熟的家伙制气,不值当的。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这无缘无故的少爷脾气,决不能纵容,所以快到昕语家,唐林打来的电话,被我直接挂断。
站在昕语家的门口,手抬起又放下,踌躇了半天才鼓足勇气敲门。开门的是昕语爸爸,一天没见,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见我来很高兴,忙朝屋里大声喊:“昕昕,瞧谁来了,你不是早就盼着随心来吗?”
话音刚落,身着睡衣的昕语就从里屋跑了出来,也不说话,抱着我呜呜痛哭。轻拍她的后背,已经清楚事情缘由的我对她是又气又心痛。不过,事已至此,再论对错也毫无意义了。
“没出息的玩意儿,快给我进屋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满脸怒气的昕语妈边大声责骂边往屋里用力的拽昕语。听到此话,我挺不高兴,女儿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当妈的怎么还忍心数落呢。不过,当我看到昕语妈红肿的双眼与憔悴的神情时,心中的不满全都化为乌有了。昕语出事,最伤心的莫过于她,我怎么能怀疑一位母亲疼爱孩子的心呢。
不过,昕语妈也实在彪悍,这么不管不顾的往里硬拽昕语,连我都一并带到了堂屋里。幸好,门口没门槛,否则我和昕语就叠罗汉了。知道她不想让邻居听到,事关女儿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但她那大嗓门一吼,似乎比哭声更有穿透力吧?
连拉再拽下,我们踉跄的奔进屋里。昕语伏在我肩上一个劲儿的哭, 父亲劝她,母亲骂她都不管用。我忙向昕语父母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二老无奈,均红着眼眶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我和昕语,她哭,我不拦着也不安慰,都是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她心里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不堪的经历、无力的抵抗、追悔莫及的自责,恨之入骨的心情,等等的一切构成了如今无法释怀的郁结。那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把那个禽兽五马分尸,也不可能一切重来。所以想发泄就发泄吧,只要发泄完能面对现实就好。
慢慢的昕语的哭声小了,情绪也稍稍稳定下来。我拍拍她的手,歉意的问:“恨我吗?”
昕语摇头,“不恨……只是信息发出后……等不到营救……很怨你,不过……你踢得流氓满地打滚……我可解恨了。”
“那个时候为什么给我发信息?你应该报警啊?”
“不知道……那时吓傻了,想都不想……就把信息发给了你。刚发完就被他们看到了手机,为此还被……扇了两耳光……呜呜……”
“好了,总哭就不漂亮了。”
“无所谓……反正也是残花败柳了。”
这样的回答令我忍俊不禁, “呵呵,你以为是古代呀。喏,给你看点儿东西。”说着把手机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呀,这女的不是好莱坞的电影明星吗……天啊,她在幼年的时候就被自己姨夫强奸了……真可怜……呦,这个女的更可怜……怎么有这样的父母……养不起你别生啊,生下来又送人……那养父母也畜生,居然逼她当小姐……太惨了!随心,这事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网上这样的事海去了。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看这个吗?”
被我这么问,昕语忘记了哭泣,皱眉想了想,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危险处处都在,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不要轻信他人是不是?”
“错,我是想告诉你,虽然有相同的经历,但她们都没有自暴自弃,反而直面人生,活出了自己的精彩。昕语,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倘若你选择逃避,或是一味的悔恨过去,那么你失去的会更多,至少蹉跎的时间是无法挽回的。还有,事情不能光看一面,虽然你受到了伤害,但是你手脚健全的活着回来了,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我朋友的妹妹,与咱们同龄,自己出门遇到了坏人,都被带上摩托车了,后来一只脚拐进车轱辘里砍断了后脚筋,又被坏人丢到路边,现在走路还踮着脚呢。”
“真的吗?脚筋被砍断,得多痛啊,后来呢,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现在她找到了人生的目标,还有个深爱她的男生守护着,活得很充实,也有意义。”
听到这话,昕语刚有一丝生机的大眼睛又变得暗淡无光,声音哽咽的说:“不会再有男生喜欢我了,谁愿意要个被人强奸过的女孩做自己的女朋友。”
“刚才的故事都白看了吗?好莱坞的女明星也有男友,而那个被养父母逼迫当过小姐的女人,现今也有了自己的家,还有可爱的宝宝。她们当时的经历比你更惨,如今不也快乐的活着吗?再说现今社会有处女情结的男人太少了,若碰到真心爱你的人,是绝对不会在意你过去的。”
“可我一直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心爱的人,留下美好的回忆。没成想便宜流氓了……呜呜……”
闻言,我哭笑不得,搂住她的肩 ,我颇有深意的说:“你是把第一次给他了,但他也把最后一次给你了。”
“什么……意思?”昕语停止哭泣,疑惑的瞅着我。
我不以为然的笑笑,“意思就是他再也当不成男人了,你的明白?”
昕语楞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哼,活该!可你不会有麻烦吧?”
“没事,我朋友会帮我解决的。”
“那就好。我爸特意拿着钱去的警局,没想到你上午就已经走了。随心,要是需要钱你尽管开口,我们家不够,还有我姥姥呢,没事的,你也是为了我,我们家人都很过意不去。”
“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安慰着昕语,其实心里挺感动的,毕竟是自己冲动惹下的祸,就算昕语爸不去警局,我也怪不上人家。自己孩子的事已经够让他们闹心了,还挂念着我的事。唉!真正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
“和小曼联系着吗?”我问。
“联系着,是小曼妈妈接的,她让我以后别给小曼打电话了,而且他们一家要搬到外地。”
“看来他们是打算带着小蔓开始新的生活了,也好,忘记过去重新来过,只是这样的选择对小曼好么?”一想起小曼空洞的眼神,我就很担心,那样的精神状态,必须要找心里医生进行疏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听昕语的口气,小曼家人并不希望跟我们联系,那我也不好冒然打扰了。但他们采取逃避的方式,真的不是理智的选择。
“其实小曼的遭遇比我惨多了。”昕语幽幽的叹息。
我很诧异,不解的问:“怎么个意思?”
“我只被一人欺负了,而小曼被他们四个都欺负了。”
“为什么?”我吃惊的问,实在猜不透是怎么回事。在我看来,论长相,昕语比小曼漂亮,小曼只是善于打扮罢了。
等半天也不见昕语解释,而且她的表情很怪异,即纠结又难为情,变化极为丰富。她越这样我越好奇,眼珠一转,我故作失落的说:“别为难了,不说也没关系,我仍把你当好朋友。谁规定好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的?我也不愿强人所难。 得,别在意,就当我随便问问好了。那啥,你也该吃饭了,我先走吧。”说着就势要起来,昕语赶忙拽住我胳膊,“别走嘛,你多心了,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怕你听了以后会笑我。”
“我缺心眼啊,你遇到这样的事我能笑出来吗?”
“那好,你说的。”昕语露出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你也知道,我一紧张就想大便,可是这几天我一直便秘,肚子还老胀气。然后呢……就是……那个吧……”
“你不说就算了,我还是回家吧。”
“我说,我说……就是那个男人欺负我的时候,我就老放屁,而且还特臭,所以……江随心,你说过不笑的……你怎么能……”
“对……对不起……哈哈哈……别生气……哈哈……我忍不住……”我知道这样很没人性,也十分不够意思,但这个答案实在太‘超凡脱俗’了……我笑趴到床上,连被昕语捶打都无力抵抗。
好半天,我才缓过劲儿来,昕语气鼓鼓的瞪着我,大有不道歉就势不两立的架势。我扯扯嘴角,感觉腮帮子都酸了,心里更加愧疚,“我错了,我有罪,再也不笑了。那个,你们要去哪里旅游?”
“哼!就知道转移话题。去哪里还没商量好呢,随心,要不你也跟着去吧,咱们两儿还是伴儿,好不好?”
“不了,你们去吧,我还得上学呢。昕语,这次出去,一来是散心,二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吧。无论是女生,还是女人,光有漂亮的外表只能吸引男人的目光,而且多半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却留不住男人的心。而那些有内涵,有能力的女人才能令周围的人刮目相看。缘分不能刻意去追求,美丽邂逅只是海市蜃楼,不靠谱的。命中注定的人也得在注定的时间才会出现,所以不要再为没用的事浪费自己的宝贵光阴了。对于你们的遭遇,是遗憾也是教训,这就是生活为你们敲响的警钟。若再执迷不悟,很可能跟头摔得更重,到时也许连重新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不要再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也定个为之奋斗的目标。等你有了自己的发光点,还用追随别人的光芒吗?”
昕语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的点点头,一脸激动,气势高昂。最耐看的就是那双神采熠熠的大眼睛,很亮,也很动人。我松口气,总算没白来一趟,后来两人又聊了会儿,直到昕语妈张罗着吃饭,我才起身离开。
走出昕语家,天已经黑了,急匆匆的往家走,却在拐角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没多想直接走了过去,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事,我也刚到,那女孩没事了吧!”
“对我挺自信啊,还成,有乐模样了。找我有事?”
侯涛林没吭声,回身从车里取出一个礼盒,想给我,见我不接,他忙解释:“不是新的,我朋友替换下来的。最近网店挺火,我寻思这也是条销路,你开服装店,也有货源,所以……”
我越听越兴奋,没等侯涛林说完,就把笔记本抢了过来,“好小子,真是奸商,脑子够灵活。我怎么没想到呢。谢谢!太感谢了!”
“切,跟我还客气,行了,回家吧,我也该走了。”
“等等,”见侯涛林开车门要走,我忙叫住他,忍不住说教:“地上的烟头够一盒烟了吧?口是心非的家伙,吸烟别那么酗,对身体不好。”
“好!”侯涛林笑着应声,冷峻的轮廓柔和许多。直到他开车离去,我才挪动脚步,怀抱笔记本,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突然,一辆白色轿车仅擦我身边疾驰而过,刚想发飙,却看到车牌与车的标志是愣住了,若有所地盯着离去的车,对于本该回家写作业的人却出现在这里,颇为意外,不过可以断定,那家伙又受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