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浩扑了两回空后,便改了路子,直接跳过墙,不走门了。这不,华灯初上,陶夭才换好衣服,一副翩翩公子哥儿的样子,一手持把折扇欲出门,便被裴煦浩给堵了个正着。
“去哪儿呀?”他瞪着一身湖绿玉锦长衫,头上别着碧玉簮的陶夭,语气不善。
“柳萧馆。”陶夭大方地说出,“无病说新来个琴师,很值得一看。”
裴煦浩便觉心堵。那柳萧馆是上都有名的相公馆,里面的小相公个个都是千金的行情。一个琴师能被令狐无病看上眼,说明此人也不单纯是琴师了。
“不许去。”裴煦浩抓住她的手腕,“你看看你,堂堂的郡主,去那种地方,是不怕被御史惦记上呀?”
陶夭想了想,指指脸蛋,“谁会知道?我都成这模样了。”
裴煦浩看着那眼下一块黑斑,上面还有几根毛,嘴角抽了抽,“那也不行。”
陶夭便沉了脸,“那你跟去不就行了?”
“我怎么能去哪种地方?”裴煦浩瞪了她一眼。
“怎么不能?子谦都能去,你还不行?来来,我给你打扮一下,没问题的。”陶夭不顾他犯拧,强拽着他坐到梳妆台前。
不多会儿,裴煦浩的脸上就多了一片青,似胎记,还在唇上贴了短须。头发也挽成一个髻,梳得溜光。
“浩兄,请。”陶夭行了个男子礼,居然连声音都变了。裴煦浩被陶夭那小手在脸上一顿揉,早乱了心跳,连看都没看,就被陶夭给拐走了。直到柳萧馆的门外才有些迟疑,停住了脚步。
“陶兄,在此处等我吗?”身后传来令狐无病的戏谑。陶夭回身抱拳,
“胡兄,在下也是才到。这位是浩兄,一起来见识一下胡兄口中的那位琴师。”令狐无病居然也化了妆,贴了络腮胡子,眉毛也粗了不少,竟将那妖媚掩下七、八分。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裴煦浩,须弥笑出,“浩兄有礼,既然来了,就一道进去吧。”
裴煦浩有些别扭地被陶夭拉了进去。令狐无病熟门熟路地带着这二位,拐到后院上了一栋独楼。此时前院才渐渐上人,还不算热闹。这一路也没遇到谁,只有个十三、四的少年迎了出来。“我家公子正等着二……三位呢。”他似乎跟令狐无病很熟,见多出一人,也没太理会,转身率先上了楼。
裴煦浩皱紧眉头,看来夭夭跟令狐无病走得太近了,绝非好事。
“阿琴,阿琴。”令狐无病一上到顶楼便扯脖子喊了起来,“今儿又多出一位志同道合的,快出来。”一扇拉门无声滑开,现出一位身着浅绿长袍的男子。
裴煦浩愣了一下,那贵气袭人的可不只是面相。“玩上瘾了吗?又弄出这鬼样子来。”那声音也温润似玉。陶夭一拉裴煦浩,“阿琴,这位是浩兄,我的……死党。”裴煦浩挑眉头,死党?什么东西?
那男人看向裴煦浩,居然双眼一眯然后才抱拳,“在下柳琴。”
裴煦浩也抱拳,“在下……”
陶夭在一旁没正形地拍着他的肩头,“阿琴,你就叫他浩三吧。”裴煦浩见陶夭打断了自己的话,便顺势点头,“是,在下浩三。”
柳琴的目光扫过陶夭,笑了笑,“陶兄是个趣人,带来的这位浩兄也是。”
陶夭便嘿嘿了两声,“都说臭味相同,大抵是这个意思吧。”
柳琴轻笑,给裴煦浩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真是不知道他怎么跟令狐无病搭上边的。
几人跪坐在地塌之上,那少年已经利落地端了水果盘子,新沏上茶。柳琴自坐在他们这席的对面,将手放到琴上,“陶兄且听听,我这曲配得可好。”说罢弹指,琴声悠然响起。陶夭随曲低声哼唱,连连点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令裴煦浩惊奇。没想到夭夭居然会唱歌?
曲风新颖,是他从未听过的。其间的飘渺令他觉得眼前的陶夭随时有可能会消失不见,这感觉……不好。柳琴似也被陶夭的歌声勾起兴致,将那若隐若无的歌词落实。声音比陶夭的厚重,却更添几分悲情与无奈。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绿水悠悠。
良久歌声琴声渐落。
令狐无病叹息着拍拍巴掌,“这首红豆曲当真要得,陶兄,阿琴厉害吧?”之后,再说什么,裴煦浩都心不在焉了,脑子里只回旋着陶夭那浅无的吟唱。勾动心底的那根弦不停地回响着,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