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膳时分,千兰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小姐,您找奴婢?”
“怎么这么久才来?”木婉儿看了眼千兰,眼中泛着冷意,千兰显然是精心打扮后才来的,虽说府中丫鬟都是统一浅粉色衣衫,但千兰千雪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可以戴几支素银簪子,也可以穿其它颜色的衣衫,只是不可太花哨。
看来前世木婉晴说的没错,只是自己被表象所骗,竟没看出她的花花肠子,瞧千兰这一身打扮,可是下足了功夫的,鹅黄色的衣衫,袖口别出心裁的绣着几朵兰花,配着她那水灵的脸蛋,还真是一个清秀的小美人
“奴婢去小厨房吩咐她们准备小姐的膳食了。”平日里她也会迟到,或者偷偷小懒,小姐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这次也理所当然的没放在心上。
“哦?是吗?怎的这种小事还要你亲自去?”
“奴婢看小姐身子还虚,吩咐小厨房弄点药膳,所以来晚了,请小姐责罚。”说完福下身,好似真的在等木婉儿责罚。
“起来吧,若是为我好还责罚你的话,岂不是告诉全府上下不许对我这个二小姐好么…”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虽说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却不敢宣之于口。
“行了,快来帮我梳妆吧,爹爹快回来了。”
“是,小姐。”听到老爷要来了,千兰眼睛一亮,凭她的姿色,定会让老爷收了她,到时候珍馐美馔,绫罗绸缎,要什么有什么,谁稀罕那些打赏,只有千雪那个小蹄子,将小姐的赏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千兰要的可是那人上人的生活!
看着千兰急切的目光,木婉儿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府上除了夫人及死去的娘亲之外,就只有两个姨娘,千兰倒还是有可能争得一席之位的。
府中的两个姨娘皆是老夫人胡氏做主抬进府的,其中的胡明月更是胡氏的娘家侄女,府中下人本来称她为胡姨娘,却惹得老夫人不快,毕竟老夫人也姓胡,便改称为月姨娘,月姨娘进府不久便怀孕生下了三小姐木婉蓉,木婉蓉虽是庶女,却比木婉晴、木婉儿这两个嫡女更得老夫人的欢心,或者准确的说,老夫人是有些厌恶这两个嫡女的。
而白梅白姨娘,她本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老夫人见她温顺柔和,也惯是个能伺候人的,便让她做了木浩天的通房,而后又抬了姨娘。不过白姨娘的肚子许久不见动静,老夫人对她的心思也就淡了,白姨娘逐渐沉寂下来,甚少与府中的其她人走动。
看这后宅内院老爷身边的女人不多,府中子嗣也少,不少丫鬟蠢蠢欲动,动起了爬床的念头,千兰便是其中一个。
千兰时不时地望向门口,内心有些迫不及待,又不好表露的太明显,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老爷素来宠爱小姐,常来汀紫院,她倒是比其她人多了几分机会。
千兰貌似没想到,自古便没有做父亲的来讨要女儿身边的人,更何况像大乾这样的礼仪之邦,这种行为更是被不耻,况且爹爹向来正直,自娘亲进府后甚少去其她人的房间,恐怕杨氏就是那时记恨上娘亲,连带着记恨上她,毕竟是由于娘亲的出现,才将她由元配主母,变为了平妻,和娘亲平起平坐,以杨氏狭隘的性格,必会恨得牙痒痒,如此千兰成功的几率便是微小。
千兰替木婉儿梳完发髻,顺手拿过妆台上装着消肌膏的锦盒,想了想,便从锦盒中剜出一小块放于指间,正准备往木婉儿眉角上抹去。
时间差不多了吧…
“小姐,小姐,老爷来了。”千雪匆忙跑进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千兰。
千兰听到老爷来了,立马将手中的锦盒放下,手指往裙上蹭了蹭,恭顺的站在木婉儿身后。
不多时,进来一个英伟的中年男子,皮肤因常年在外征战显得黝黑,并不英俊,却从内散发出英气,千兰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幻想着被那伟岸的臂膀揽入怀中是多么的美妙。
木浩天甫一进门,焦急地拉过木婉儿的手,“婉儿,可好些了?头还疼不疼?”关心溢于言表。
木婉儿温和的笑了,前世执意要嫁与范子枫,伤透了爹爹的心,可是为了让她生活的好,在仕途上一直帮衬着范子枫,这个男人是真心、真正爱护她的。
“没事的爹爹,你看婉儿都能下地了,只不过爹爹你看,婉儿要变成丑八怪了。”说着撩开额前的碎发,露出眉角处的伤口给木浩天看。
“不要紧的婉儿,爹爹这就找大夫给你看,就算你变成丑八怪,爹爹也会养你一辈子的。锦风,拿着我的帖子去请付医正来。”
“是,主子。”锦风是木浩天的贴身侍卫,自是知道主子对二小姐是有宝贝,片刻都耽误不得,直奔太医院。
一般来说,御医都是给宫里各宫主子看诊的,平常的大户人家哪里请得动,只有极少数的肱骨之臣的家眷才被特许,因着木浩天屡立战功,圣眷正浓,圣上特许将军府主子可用御医看诊,但也不是时时能请到的,尤其是那付医正。
付医正见是将军府的帖子,立马提着药箱跟在锦风后头,可见对将军府的重视。
一路跟着来到汀紫院,付医正一边走一边感叹,这二小姐的院子虽比不得皇宫内院,与一般王府内院相比可是不遑多让啊,可见二小姐多得将军宠爱。
“木将军。”付医正朝木浩天拱了拱手。
“付大人不必多礼,快来看看我家丫头,还有这额头,千万别留下疤痕啊。”婉儿是他与颖儿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伤口不大,却揪着他的心里直犯疼。
一旁的千雪拿出一条缎帕,盖在木婉儿的手腕上,付医正两指轻放在缎帕上,闭目诊断,随即又看了看木婉儿眉角的伤口,“木将军且放心,二小姐受冷着了风寒,加上受惊过度,好好将养着便可。至于这伤口,受伤面很小很浅,小心不要沾水,不可吃辛辣刺激的食物,过个十天半月便好了。”
“真的吗?婉儿你可听到了,幸好伤口小,不然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好。”知道婉儿无事后,木浩天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爹爹诓骗婉儿呢,方才还说会养婉儿一辈子的。”
“呵呵…好好好,爹爹养婉儿一辈子。”除了颖儿,也只有婉儿丫头才能令他如此开心了吧。想到过逝的妻子,心里觉得一丝落寞。
“爹爹你看,婉儿手里有样宝贝。”木婉儿献宝似的将消肌膏递与木浩天,“这宝贝叫消肌膏,母亲拿来赠予婉儿的,是祛疤奇药呢,所以啊,就算婉儿伤口再深也不怕。”
“是啊老爷,夫人对小姐的疼爱奴婢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这药膏夫人独独给了小姐,大小姐讨要夫人都不给呢。”千雪适时地开口道。
付医正嗅了下消肌膏散在空气中的余香,突地变了脸色,“这消肌膏二小姐可曾用过?”
木婉儿蹙着眉头,不解地问道,“还不曾,可是有什么不妥?”
“敢问二小姐,为何边角这里缺了一块?”
木婉儿还未说话,千兰便福身说道,“回大人,是奴婢舀出来的,奴婢看小姐受了伤,心疼小姐,又听扫撒院子的丁儿说小姐得了一盒极好的药膏,奴婢看小姐舍不得用,便想着这药膏再好也比不得小姐的容貌啊,就想做主替小姐涂上,这时老爷便来了,奴婢还未来得及抹上。”
这话说的可真漂亮,将她千兰一心为主的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一旁的千雪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总算知道为何小姐要叫她躲着千兰了,虚伪!
付医正皱着眉头,又抠出一小块反复揉搓。
“付大人,这药膏有何不妥吗?”
“木将军,这药膏本是极好的,只是如今加入了一味金剪草,这金剪草有着轻微的腐蚀性,一般人触碰到是无碍的,若是伤口沾染上就难以愈合,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疤难以消除。”
木浩天此刻脸色黑的阴沉,狠狠的盯着千兰,大声喝道:“你想拿这种东西涂在我的婉儿身上?!”
千兰吓得瘫倒在地,“不是我啊老爷,这…这东西是夫人送来的啊,不关奴婢的事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千兰后悔刚才的多嘴了。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母亲送与我那是好意!”木婉儿怒气冲冲地说道。
“千雪,去将夫人请来汀紫院,锦风,替我送付大人出去。付大人,对不住了,府中有些小事要处理。”
“是,老爷。”
“是,主子。”
付医正了然的点头出去了。
“爹爹,让千兰起来吧,千兰也是好意,一心为了婉儿啊。”
“哼,好意?这好意便能将你的容貌毁了!此等好意,不要也罢!”
千兰吓得浑身直哆嗦,饶是屋内热气萦绕,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老爷,奴婢只是想替小姐上药,仅此而已啊。”
“仅此而已?!我问你,主子的膳食、汤药一律都要严格把关,你可曾仔细查验过这药膏?”
“奴婢…奴婢…”
“未曾查验过的东西你也敢往主子身上用,好大的胆子啊!来人,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贬为粗使丫鬟!”木浩天想想都后怕,若是婉儿用了,那可就…
“小姐…小姐…奴婢是为你好才用那消肌膏的,您不能不管奴婢啊,您帮奴婢求求情吧!”千兰手忙脚乱地爬到木婉儿脚边,此刻她精心装扮的容颜早已被泪水哭花了,她也顾不上,只晓得这一顿打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再加上被贬为粗使丫鬟,这情况她想想都不能忍受。
粗使丫鬟整日的扫扫洗洗,她那娇嫩的肌肤怎么受得了,以后她还怎么当姨娘啊!不行,只要求求小姐就行了,老爷疼小姐,小姐心善,定会让老爷饶了她,实在不行,打就打吧,可千万不能当粗使丫鬟。
于是,千兰更加卖力地求木婉儿,木婉儿眉头微皱,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爹爹…”
木浩天一脚将千兰踹开,毫不怜惜,“奴才为主尽忠那是本分,你倒邀起功来了。婉儿不必为这个贱婢说话,要是不给她点教训,以后人人都敢欺到你头上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拖下去!”
千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进来的两个粗使嬷嬷堵住了嘴,架着她往院子里去。
“等等。”
难道老爷改变主意了?千兰一脸期待着望着木浩天,木浩天冷笑着看着千兰,说出的让千兰如坠冰窖,“此等良药我的婉儿用不上,便赏给你这个贱婢了,别糟蹋了。”
木婉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才发现她的爹爹竟如此可爱,这二十大板下去定会皮开肉绽,再涂上这消肌膏,啧啧啧…
不多时院里便传来啪啪啪的板子声,一下又一下,千兰因着嘴被堵住喊不出声,只能和着板子声发出几声闷响。
这点小伤可比不得她前世受的,千兰,你且慢慢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