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灿烂的霞光投射在林立的高楼之间,也投射在G市南面一排老式的旧楼上,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岳碧桐下了公交车,就笔直的向那排楼市的旧楼走去,她和母亲就住在那里。
八年前的这里并没让她产生丝毫的陌生感,拥挤、破旧,喧闹、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温馨,因为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她和母亲相依的那些日子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今天,不管是经过小区门口的那个垃圾场时,还是走在那昏暗逼仄堆放了无数杂物的楼梯里,她的脸上始终都是带着笑的,因为她真的很愉快。
重生、智斗恶少、捡到钱,哪一项都是她生命中翻天覆地的大事,她相信她的人生会改写的,她再也不会像前世一样落魄凄惨,被人摆布玩弄,受尽屈辱。
当她的脚步踏上四楼的楼梯时,一颗心更是激动难抑,因为她终于又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了,那个美丽却又善良的母亲。
她是个窝囊的女人,潦倒悲苦,有着苦难而多桀的一生,受尽了诸多不公待遇,却全心全意的爱着她的女儿。
当死亡之神无情的将她与儿女分开的时候,还依然抓着女儿的手,一个劲的对她道,“宝儿,妈对不起你,妈保护不了你……下辈子不要做妈的女儿,妈无能呀……”
弥留之际却对女儿含泪致歉,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痛心和无奈的事啊,她柔弱的母亲是因为自责而死吧,可怜——那场劫难之后,她这个当事人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但她的母亲却逝去了。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不由的湿润了,妈,这一世你的女儿一定不会再让悲剧重演,她要帮你挺直被生活压弯的脊梁,她要抚平你愁苦的额,她要为你赢得尊严,她要让你幸福地活着!
转眼就到了家门口,满眼复杂的看了那铁锈斑斑的门片刻,她将手伸进了裤子口袋掏钥匙,但这时门却忽然开了,两个妇人从屋里走出来,边走边说着——
“……妹妹呀,不还意思了,你就多担待点,谁让你摊上了这么一个哥哥呢……要是有办法,我也不来求你,我也知道你的日子难过,岳成浩那个忘恩负义的,根本就不是个东西,早就忘了当年你靠做刺绣供他上大学、帮他在家里照顾瞎眼母亲的事了,那些年你哥哥也没少出力……”
走在前面的妇人,四十多岁,很瘦,眼睛不大却总是“咕噜咕噜的”乱转,脸儿蜡黄,嘴唇很薄,带些刻薄,两边有两道皱纹,细脚伶仃的,让人不由的想起鲁迅笔下的杨二嫂,恣睢辛苦活着的人。
“嗯……会得,大嫂……是……”
相对于她的滔滔不绝,后面的妇人却只是诺诺的点着头,一张脸上的神情满是谦卑。
无疑她是很美的,瓜子脸,皮肤细滑,杏眼晶亮,五官娟秀,虽然一张脸上满是憔悴和卑微之色,但是却依然难掩天生丽质。
两人猛然看见了门后面的她,瞬间都噤了声,走在前面的那“杨二嫂”,更是满脸的不自然,看着她,讪笑着,“呃,碧桐……碧桐回来了,今天没补课呀?”
她的舅母蒋晓梅,世居大山,因为前些年家乡地震频繁,便和舅舅举家来了G市打拼,只不过理性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在这竞争残酷的大都市里,生活却每况愈下,每每都要向母亲拿钱。
母亲死后,就经常来找她,后来舅舅得了重病,无钱医治,表哥又因吸毒打架进了监狱,舅妈便整天来她这里哭诉,她不忍心了,兼职去了“金宫”推销酒水,想赚些钱帮他们,却没想到被人设计带出了场,开弓没有回头箭。
说起来她的这个舅妈还是成就了她这个“金宫”里最红的婊子的人呢……
“桐桐,你怎么了……舅妈在跟你说话呢?叫人呀……”这时后面那个妇人开口了。
她的母亲戚笑笑,很喜兴的一个名字,只是她这一辈子真的没怎么笑过!
“舅妈……”她压下心头的情绪,唤了一声,但对上这个在她的生命旅程中推了一把实在热络不起来。
可能是她的冷淡刺伤了蒋晓梅的心,蒋晓梅先是有些怨念的看着她,想讽刺挖苦她那两句,但对上她那双雪水般淡漠澄澈的眸子,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脸上现出一抹伤感来。
“桐桐长大了,大姑娘了……”说着,她又看了母亲一眼下楼去了,那细瘦的背佝偻着,竟有些像虾子。
看着她的背影,岳碧桐的心不由一阵酸楚,犹记得小时候这个背影曾背着她行在那山路上,欢声笑语洒一路,那时的舅母是个地道的山妹子,干起活来虎虎生风,一些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是被生活所迫吧,在这繁华都市里,冷壁、白眼、窘迫、清贫……硬是将那个勤劳朴实的女人逼成了眼前这个辛苦恣睢的人。
“桐桐,你舅妈她……你……”看她不说话,戚笑笑以为女儿又在为她给舅妈钱而不高兴,语气小心翼翼的。
女儿每次去拿生活都受一肚子屈辱,这孩子却从来不说,这让她更心疼,只是哥哥的事她是不得不管的,这让她觉得两难,也越发觉得愧对女儿……
“妈,你别说了,我知道!”看着这样的母亲,岳碧桐眼圈立刻红了,伸臂抱了她,感受那份记忆中的那份温暖,珍惜这失而复得母爱亲情。
女儿突然的依恋,让戚笑笑有些意外,看了女儿她一眼,美目落在她那泛着泪光的眼睛上,脸上立刻忧虑而紧张。
“桐桐,怎么了?是不是今天……今天又挨欺负了?”
“妈,没有……”不想让母亲担心,岳碧桐立刻笑起来,一边揽着母亲进屋,一边将那些钱拿出来给母亲,“你看,还多给了一千块呢。”
“呃……”
戚笑笑却还是不放心,又絮絮叨叨的问了几句,但看女儿说起今天的事确实心情不错,也就放心了,去了厨房煮饭,并嘱咐她回房间做功课。
说起做功课的事,岳碧桐又不由皱起了眉,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明天的校园生活。
其实她学生时代是个功课很棒的学生,但问题是她高三时就因为那件事辍学,已好多年不摸课本了,知识早忘光了。
坐在狭窄却温馨的房间里,抚着那熟悉的一切,那些旧日时光如电影般的在她脑中闪现,最后她的目光又苦恼的落在床头的那一摞课本上,最终还是走过去拿起了一本,
没得选择,她必须学,前世就是因为她只有高中的学历,外加没任何技能,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似乎除了去卖笑,她真的是一无是处,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这么被动。
眼前再次闪过母亲悲愁的脸,舅母佝偻的背影……她没有在犹豫,翻开手中的英语课本,塌下心来静静的看着上面那一排排的小蝌蚪,片刻后,忽然有那些小蝌蚪已经扎根在她脑中的感觉。
你难道有了过目不忘的异能了,她不由笑自己,合起书,再次回想刚才看的内容,却惊讶的发现那些小蝌蚪如活了一般,在脑中跳跃着。
啊……
她吃了一惊,赶紧再看、再试……还真是,她有了过目不忘的异能!
她的双手禁不住因为狂喜而发抖……
“桐桐,吃饭……”这时戚笑笑来喊女儿,但刚一推开门,女儿就扑进她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