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林苑位于明煌城与凌峰山的交界处,历朝皆是供皇族及门阀世家们游行狩猎之所。其苑落纵横四百余里,连库伯,环安,朢泽,禹山四郡,汇汨水,乌兰,札特四江之水,贺兰巴托南北两面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清澈的乌兰河从城南的凌峰山脚下自东向西缓缓流过,出入交汇,聚山湖美景如画,平原山林,一马平川,其实壮丽,巧夺天工。
天际阴沉,狂风长啸,茂密的丛林深处,多日的积雪还未融化,寂然之间之听闻清脆沉稳的踏雪的脚步声,凌天骄漠然站在山丘上,望着前方滚滚旗幡,阵阵雷鸣般密集的鼓声,记忆像是疯狂蔓延的藤蔓,一丝一缕,一寸一寸,纠缠的令人窒息。
干枯惨败的枝叶卷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凋落在地。一样是这样苦寒冰冷的日子,一样是幽暗深远的丛林,她就在这里睁开了眼,衣衫褴褛的妇人,漫天的血腥杀戮之气,满布的利箭飞扬,嘶哑绝望的惨叫,蔓延流淌的鲜红,像是一张大网,将她重重包围,挣脱不开。
时光流转,当年衣衫褴褛,孤独瘦弱的孩子如今已是傲骨凌然,果决聪慧的少女,如今,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将箭头指向自己,再也不会让自己珍惜的人死于他人之手,再也不会··························
“阿媛··················”少女轻轻唤出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那个明明胆小却拍着胸脯说保护她的孩子,那个软软的轻轻的声音,那个一直叫着她阿姐的女孩。
微微闭上眼睛,心底泛起一丝丝酸涩,刺骨的寒风吹起少女的衣摆,发丝翻飞。
“阿凌,”秦烨从马场那边过来,将马鞭一抖,收回手中,俊眸凝起淡淡忧虑,问道:“怎么了?”
“没事,”凌天骄转过头来,不知是不是吹风的原因,脸色有些苍白,淡淡说道:“我很好。”
秦烨眉峰紧皱,抬腿便下了马,将手上的狐裘披在凌天骄肩上,仔细把领子系好,才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身体不好,多穿点,别老是站在风底下。”
“我知道,”凌天骄随着秦烨的步伐走下来,厚长的袖口里,少年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冰冷的手,就如同这无边的暖阳波光,润入心底就这么缓缓散开,不知不觉间便散去了所有的阴霾车门,唇角微抿,轻笑道:“你怎么来了?”
秦烨轻哼一声,也不回头,故作冷声说道:“谁让你乱跑了,一大早就看不到人影,方靖找了半天,怕你出事,又不敢自作主张,只好本太子亲自出马了。”
凌天骄歪着头,偷瞧着秦烨的脸色,笑意更甚,“那小女子这就给太子殿下赔不是了,多谢太子殿下舍身相寻················”
秦烨冷峻的神色仿佛融化的冰雪,泛着温和的笑容,修长的手不由握紧了少女的,两人并排走着,脚下绒靴才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两人目光一触,他幽深的眸光淡然绵长,映出少女清绝的容颜,让人漂浮其中,凌天骄慌忙垂眸,快走几步,只闻见身后隐约的闷笑,却无意中自己也笑了起来。
忽然,轰隆的鼓声传来,汹涌激荡,两人俱抬头望去,只见营帐前方隐隐可见巨大的黑色鹰旗,迎风展翅。
“周皇到了。”秦烨看着远处一大对人马,眼睛微眯,沉声道:“我们过去。”
狂风呼啸着穿林而过,打在营帐上呼啦的一声重响,麓台上粗犷的汉子打着赤膊卖力擂起战鼓,轰鸣隆隆的声音仿佛要刺透耳膜,震进心底,汉子一边擂鼓,一边高声呼喝,底下的人们亦是高声回呼。
“欧阳兄,好久不见啊,什么时候从潜州回来的,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凌天骄侧眼望去,重重幡旗遮掩下,棕色的裘皮帐篷里,名贵的楠木桌,波光闪烁的琉璃盏,隐隐可见少年慵懒的身影,斜靠在座椅上,面容俊朗,唇红似血,细长的眉眼半眯着,一头墨发随意披在身后,一身火红的羽绫金边长裘,越发显得雍容华贵。
朱云,是他!
那个在八年前在囚车外,向她甩鞭却被傅君泽拦下来的那个少年。
欧阳锦把玩着手上的扳指,闻言,浓眉一挑:“朱云兄什么时候升了御史台,不也没请我们喝酒庆祝一番啊!”
“欧阳兄可别笑话我,小小的言官,不足为提,不足为提。”朱云慌忙摆手打趣道,眉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欧阳锦是欧阳易的嫡子,年纪轻轻,便已升任曹州总督,无论是相貌身形还是气度心胸,都极其肖似其父,手腕高明,玲珑八面,若无意外,便是下一代欧阳世家家主。
“哎,今日怎么不见宇文晋,这种大场面可是一向少不了他的啊!”突然,一个少年走进帐来,拍了拍身上的碎雪,笑眯眯的说道。
朱云凑过来,递上一杯热酒,随意说道:“孟兄又不是不知道,宇文家乃大周第一氏族,财大气粗,出门的排场都赶得上那些皇子公主了,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旮旯堆里晃悠呢!”
欧阳锦和孟充闻言哈哈一笑,李维将军的长子李霖伸手搭在朱云肩上,黝黑的脸上笑意更浓,道:“赶明儿,咱们也去晃悠晃悠?”
“就你那身子骨,别晃悠晃悠,马车散了!”欧阳锦捶了一下李霖,瞅着那结实的身子骨,哈哈笑道。
李霖挥开欧阳锦的手,刚要说话,突然眼角撇到不远处一对男女的身影,冷哼一声,顿时站起身来,冲着帐外扬声大喊:“这不是陛下亲封的降周侯吗?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