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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烨脸色渐变,直直望向少女,却见少女面色淡然,仿佛说出的只是一个毫无紧要的陌生人般。

那一双清冷的瞳孔,黑的透亮,亮到任何人都无法看透,透到任何探索的目光都无法深入进去。

秦烨望着凌天骄半晌,终于叹息一声,俊眸轻垂,丝丝漠然的苦涩在心底浮出,一圈一圈泛着涟漪。

“阿凌,不愧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秦烨,世事艰难,命途坎坷,我们的每一步都是走在风口浪尖上,稍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世家大族,京都军权,皇族亲贵,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哪一个都不是可以轻易相与的,需要时刻小心谨慎,防备他人。”

“秦烨,我们这么多年生死与共,相互扶持,这么多的艰难险阻,明枪暗箭,都挺过来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我会帮你,就像八年前,我亲口答应你,跟你回北秦一样。”凌天骄的声音淡淡的,像是紫金香炉里拂动的袅袅青烟,轻缓柔软,却分毫不差的散入每一个角落。

“只是·············别瞒着我,别让我担心,不论你想做什么,”凌天骄眼神迷蒙,看向一旁,声音有些微弱,“·············好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营帐里一片静默,只余下火盆里噼啪刺耳的声响,男子坐在椅上,手里还握着一杯茶盏,深色的锦袍铺泻在地上,像是一盏打翻的墨汁,暗沉的让人心寒。

他的眼睛仿佛遮上了一层烟雾,什么也看不清,朦胧中,顺着风,穿透年少的艰难岁月,幽暗漆黑的小巷,残破断壁的质子府。

年轻气盛的少女凭着自以为矫健的身手,偷偷跑出去联络等待指令的暗卫,却不想还是被守卫森严的羽林卫抓住了,为了不让盛华宫的那位抓住把柄,看出端倪,硬是咬着牙忍着侍卫的殴打,什么也不说。等到秦烨赶到的时候,少女已是满身鲜血淋漓,皮开肉绽,肩胛骨被长枪几乎刺穿。

那一晚,他轻轻抱着她,任泪水肆意横流,撕心裂肺,隐忍低吼,像是决堤的江水。

那是秦烨被关在之子府里第一次流泪,也是唯一的一次。

也是那一晚,他轻声对她说:“阿凌,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要告诉我,什么困难险阻,我们一起抵挡,不要孤军奋战,好吗?”

少女嘶哑虚弱的声音道:“···············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仿佛还是昨夜发生的事情,仿佛还身临其境。

许久,男子的声音才传过来,低沉暗哑,越过了重重峻岭,绕过了血雨剑锋,沉寂在这里:“······················好。”

少女的心顿时松懈下来,脸上不自觉浮现出轻松的神色,她转过头,望着秦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扶持,共度艰难,任外面世事如何变迁,人心叵测,只有我们不会变,对吧?”

秦烨摇摇头,站起身来,握住凌天骄的肩膀,笑道:“傻瓜,我们这么多年的生死与共,几番苦痛挣扎的情义,永远都不会改变。”

“暗部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先走了,情势急转,我们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若有什么新的情况,叫方靖来只会我一声。”

秦烨点点头,道:“我知道。”

凌天骄转身就往外走去,刚走到帐门前,正要伸手掀开厚重的门帐,“阿凌——”突然的一道声音,让她步子一滞,有些诧异的转过头。

只见秦烨立在书案旁,深邃的眼紧紧凝视着她,薄唇紧抿。

“你相信我吗?”

凌天骄愣了半晌,手慢慢垂到身侧,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

随即半开玩笑着说道:“我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说完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帐外少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秦烨依然立在那里,定定的,一动不动,书案上他刚刚放下的白玉茶杯,下一刻,砰然碎裂。

阿凌,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在这世上,我们只有彼此了。

低沉的声音在心底微微叹息。

午后云层里洒下碎碎的阳光,顺着帐子的缝隙,钻了进来,看在秦烨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刺眼。

男子转过身,慢慢的将案上的书信收好,装进信封里,然后,看也不看,随手丢进火盆,顿时,绚烂的火焰徒然而起,将它吞噬,消散。

他安静坐在那里,眼神宁静,目光悠长深邃,凝视着帐外,棱角分明的脸在光线的映射下有些冷硬。

他像是在凝思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背后突然传来一丝窸窣的声响。

秦烨眉峰微皱,眼底闪动着莫测幽暗的光芒,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锋利的席卷:“回来了。”

“是,属下回来了。”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从帐营深处传来,他的身影隐在角落里,大半个身子也被屏风挡住了,低垂着头,看不清样子。

“路上可还顺利?”秦烨倒了一杯茶,淡淡道。

“一切顺利,没有被人发觉。”

“辛苦你了,”秦烨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手上拿着倒好的茶杯,遥遥向后举着:“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属下不敢。”男子的声音低闷,带着些许惶恐。

见他拒绝,秦烨也没说什么,独自仰头喝下去,苦涩的茶在他那里却好似平淡如水。

“去一趟寒云关,那里有朱氏门阀的势力暗桩,以你们这么多年的暗中经营,找出他们应该不难吧。”

“是。”

“除掉他们,暗中替换上我们的人马。”

“是。”

“别让阿凌,还有暗部的人察觉,”顿了顿,秦烨继续说道,“在你,活着的时候。”

最后一句,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听在男子耳朵里,却仿若凌厉的刀锋猛地插在心口,凛然狠绝,他登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一抹玄色的背影。

在微薄的光线下,隐约看见男子苍白而瘦削的脸庞,他的长相很普通,即使放在人堆里,也决计不会让人注意到半分,只除了那一头异常灰白的头发,雪白的袍子紧紧裹在身上,不留一丝缝隙,映衬着脸色越发苍白。

“殿下························”

秦烨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怎么?没听明白?”

“不,属下明白。”男子赶紧垂下头,小心应道。

“去吧。”

“是。”

有细微的风从角落里吹过来,香炉里云烟倏地一闪,绵延的轻纱断了一截,秦烨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他依然静静的坐在那里,凝视着帐门,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擦着一个小小的扳指,翠玉光华,金莹剔透,是绝好的上品玉质。

这个扳指,他戴着已经很多年了,他只记得当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他手上了。

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就连陪伴自己多年的阿凌,也只是把它看成一个比较好看的玉器罢了,从未怀疑。

“也罢······················”秦烨收回目光,淡淡无奈和酸涩。

扳指重新套在拇指上,绝好的祖母绿幽暗闪烁,映在光芒下,一个小小的“陆”字赫然在目,隐匿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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