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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冬日,建安别院安静非常,院落里种了几株榆叶梅,树梢上开了几朵花骨朵,深红的花瓣上滴下新鲜的露珠,朝阳的面枝丫生的好些,单瓣上有了浅浅的粉色,渐渐的越变越浅,公子拙便是在等这一刻,那满树的粉白色花蕊,在建康这样的城里愈发的显得难能可贵,岁月如沙子般流失不见,似乎一切都在等待着慢慢复苏。

这是一堂习字课,司马歌第一次上公子拙的课,却是难得安分守己,同王眉两人一前一后低着头习字,室里燃着公子拙钟爱的香,层层烟云而出,让人恍若仙境。

许是,王眉前世只懂得玩乐,对这些文墨是一窍不通的,这一世,便非常渴望得到些知识来充实自己。

所以,王眉是很珍惜这次的机会,能够随着公子拙学习,她必定能收获很多。

眼看着好不容易写完一张纸,这时,一只湖笔从天而降,王眉听到司马歌捂着嘴咯咯的笑声。

忍耐,对方不过是牙都没长齐整的黄口小儿,王眉你都这般大岁数了,不要同一般计较。

王眉定了心神,重新执起一张纸,摊在书案上,用手指从左至右一一抚平。

司马歌侧过头来看她,一双圆乎乎的眼睛气得不得了,鼻翼里还发出呼哧的声音,他抬起左手手肘对准王眉的书案,瞄准,狠狠的敲了一下,书案左右摇晃,摆在案上的瓷杯子里荡了些清水出来,滴滴清水珠子渐渐地沾湿了新铺好的宣纸。

司马歌只要见到王眉生气的模样就觉得有趣,看她想要发火却是隐忍着的表情,他的心里顿时心情大好,两手捂住肚子,目光往上方瞥了一眼,公子拙低着头专心的切着手中的云英。

“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司马歌慌张失措的看向公子拙,怎么,被发现了吗?

清幽的声线,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王眉有些不服气,理直气壮的回答:“公子,是他!阿眉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公子拙他不明事理。

“公子,阿眉不服。”

“不通。”

王眉睁大了眼,脖颈气了通红,蔓延出一片绯色:“什么?”

公子拙抬起脸来,将小刀搁置一侧,面容上似是有些不悦:“不论,你今日的功课答的有如何,我的答案都是这样不通。”

凭什么?凭什么?

就是因为司马歌是殿下?而她只是个女郎?

公子拙未免太偏心了,都不问事情的经过,这么片面的就判断是她的错处,如此,真是好没道理。

司马歌对着王眉吐了吐舌头,嚣张的说道:“没听到吗?公子,让你出去。”

她狠狠的瞪了司马歌一眼,这仇她记下了。

王眉的确有几分聪敏,可是性子却是直率,虽然她时常也在克制着,却是极少能够做到谨言慎行,这几月与她相处下来,便能清楚的摸清她做事的路数,若是将来遇着了更厉害的对手,便凭着她这几份聪敏,怕是要出大事情的。

“公子,你看我这里写的可好?”

司马歌拿着写满字迹的宣纸来到公子拙面前,宫里的殿下们一般都是6岁便开始接受夫子的启蒙,司马歌他今年岁只有九岁的年纪,可写得字迹却是工工整整,笔尖颇有些风骨,并不像他人的性子那般有些浮躁,司马歌一脸笑意,他又靠近了一些:“公子?”

公子拙将宣纸放到一侧:“殿下,我指的是两人。”

司马歌顿时无言,耷拉了脸色,却并没有同王眉那般再做喧哗。不发一言,只是不悦的转过身去,大步向院落里走去。

只要看的明白些,就知道这便是两人的差距。

司马歌比王眉小上两岁,但他却是清楚的明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选择服从,王眉身上便是缺少了这样觉悟。

不过,幸好胜在年小,细心教导几年,是个能成大器之人。

院落里十四挥动着手里的宝剑,见王眉走近,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奇怪,女郎,怎么那么早就出来了?

王眉的目光盯在十四手中的宝剑,命令道:“回去。”

十四将宝剑入鞘,恭敬的低下头:“是。”

冉勇望着王氏的马车越行越远,他转身走入室内,公子拙侧靠在榻上,闭着一双惊华的眸子,没了王眉和司马歌身影的外室,寂静无声,冉勇注意到离公子拙左手一寸之处,那里的地板上搁着一株榆叶梅,正是院子里枝桠上那仅有几瓣可数的粉白色的花瓣,冉勇他掩上门退了出去。

冉勇挠了挠发,回过神来,疑惑,公子方才是在笑吗?

王眉抱了罗刹下马车,正遇上一厢装饰华丽的马车从王府离开,萨嬷从正门迎了出来:“女郎,回来了?”

“府上来了什么人?”

“回女郎,是红满园的丽姬。”

回答的是一个眼生的婢女,萨嬷上前来捏了她一把:“女郎跟前,哪有你小蹄子说话的份。”

王眉招了十四到跟前,在她耳侧说道:“去查查,来的人是什么路数,到府里做什么来的。”

“是,”十四领了命退下。

萨嬷对着王眉问道:“女郎,上了一日的课,该是累了把?老奴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女郎可要梳洗?”

“不了,先去拜见父亲。”

王眉一行人来到王取的内院,一踏入她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烟味弥漫,王取靠在榻上吞云吐雾,见了王眉走近,说道:“阿眉,你来了。”

王取天生体质偏寒,需要依靠吸食五食散,辅助着些热汤药才能医治寒疾,可五食散确实及其容易上瘾的东西,时间一久,很容易对五食散产生依赖,前一世,父亲就是吸食了过量的五食散,中年便将身子掏空了,王眉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看这样状况发生了。

“阿眉,你胡闹什么?”

王取一声呵斥,王眉却似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将窗门打开,抱起几上的器具和五食散通通扔到了院子里,

“父亲,你不爱阿眉了吗?”

王取宠溺的揉了揉王眉的发,他这一生便有这么一个子女,自小便是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的宠爱,自来他有是个耳根子软的:“怎么会?父亲最爱的人便是阿眉。”

“好,父亲说爱我,那么就将五食散戒了,不然,阿眉再也不理你了。”

原来是又犯了小性子,小女郎家懂些什么?随口敷衍了就好,王取扶着头笑的欢畅,一口应道:“好!好!便听阿眉的话。”

王眉面向一众的仆人:“你们可是听到了?”

“若是被我知道,有谁往后还怂恿主公吸食五食散,休怪阿眉心狠,砍了你们一双手。”

王氏的奴仆何曾见过女郎如此辞严令色,都是被吓得跪倒在地上:“不敢。”

王取也是眼前一亮,没想到,阿眉年纪虽小,却有这样的气度,果然随着公子拙学习甚好。

王眉温和了脸色,走到王取身边跪在他的脚边。

“父亲,只要你离了五食散,切勿担心旧疾复发,阿眉一定会你找到很好的医者为父亲治好旧疾。”

“父亲,只要儿好好的成长,便足以。”

王眉将头搁在王取的膝上,她的父亲果然是爱着她的。

这一世,王眉她一定不会在窝囊的过日子了。

王眉伴着王取说了会儿话,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是入夜时分,这时前去外头打探消息的十四也回来了。

“女郎,白天里来府上的人的确是红满园的丽姬,似乎是来找主公,不过,在府里待了一会儿,便被人唤了回去,听坊间的人说,她与七殿下司马颂过往慎密。”

司马颂?前一世,他不顾贾后的反对坚决纳了丽姬为侧妃,两人过往慎密也是可想而知的,父亲也真是让这样的人到府里来,坊间都在言传的消息,他怎么会不知道?

如此,还硬是要淌这浑水,看来,她要早些为在府里给自己培养些耳目。

“阿眉,你在里面吗?”

“我只想要见阿眉一眼就好。”

不管萨嬷怎么劝阻,这雪姬却硬是要进去,赶不走的立在外面:“雪姬,女郎已经睡下了。”

王眉开口问道:“何人在外面?”

“我便知道阿眉还没有睡。”

雪姬不顾萨嬷的阻挡,开了门进入内室:“阿眉,是我雪姬啊!”

是她!王眉的表姐,雪姬。

“阿眉,我最近做了一件衣裳,拿来给你看看合不合穿。”

雪姬难道不知道,她王眉很讨厌她吗?

“阿眉,一定是因为太和殿的事情责怪我吧?那是父亲的一个幕僚出的主意,先前我是不知道的,说是这般可增长王氏在健康的名声,哪里知道惹得阿眉不快,父亲事后真是后悔不已,已经命人鞭打了那出主意的幕僚。”

雪姬见王眉还是不理会她,便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雪姬将布掀开,夜明珠散发这熠熠的光辉:“这是贾后赏赐给我的,阿眉,若是喜欢就送给你。”

她前世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看出来雪姬是如此厉害的一个角色?

雪姬做为一个庶女,家中并不是很宽裕,却是舍得下心将这御赐的夜明珠送与她,这足够的说明她并不是个贪恋金银钱财的人。一个不贪恋钱财的女郎,她的内心深处想必是希望,得到比金银钱财更重要的东西,这样东西是她不足有的,有可能是一个好的名声,更有可能是一个好的前程。

若是,王眉今日收下了这夜明珠,那她在太和殿所说的一切,不都付之东流,她却变成贪恋珠宝的俗人,如今的名士不就是最厌恶这样的人吗?几颗夜明珠,倒是让王眉成了苛待庶女的罪人?

再看雪姬一脸的真诚,若不是在活一世,了解她的为人,就凭着王眉她如今的年纪,如何能是雪姬的对手?王眉身侧的婢女都是些不会耍手段的老实人,有有几个人能想到她的如意算盘。

真真是好计谋,好演技。

雪姬见着王眉并没有拒绝,便又亲热的靠上前来。

“听说,阿眉跟着公子拙学习琴艺,我想是不是可以带着雪姬一起前去?”

她话中有话,打得是什么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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