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开口,外面突然有人通报:“相爷,有个老者自称是王掌柜,在门外求见!”
代氏听了一喜:“王掌柜?快快请进来!”
过了一会,穿着青衣蓝布衫的王成才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进来,虽然走得有些慢,步子却是极稳的,根本不像李二所说的体弱多病的样子。
“小人参见相爷,参见夫人和大小姐。”王成袍子一撩,稳稳跪下。
“王掌柜毋须多礼,快快请起。”代氏连忙抬手:“老掌柜身体可好?”
“多谢夫人记挂,老朽身体无碍。”王成拜了拜,这才站起来。
“王掌柜,好久不见了。听说你病了,告老还乡了呢?”沈从安问道。
王成抬头,看了一眼大小姐,拱手答道:“回大小姐,老朽虽然老迈,身子还算康健;心中记挂着夫人,也并未回乡下,只是在城郊一个小屋中住了下来。”
李氏的眸子里顿时射出一道利光,看向李二: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把这老东西赶回乡下了么!
李二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当日他的确是把王成送回了乡下,不想这老东西居然又偷偷摸了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沈尚珂开口,有一种威严。
“回…回相爷,其实王掌柜当年并非因为年迈体弱告老回乡,而是因为一年多前生意上失误,险些导致彩云庄名声败裂、深陷泥沼,店里入不敷出,这才引咎辞了掌柜之位。”见王成出现在面前,李二索性先发制人。
“什么样的失误?那你为何之前又说王掌柜是身体原因才回的乡下?”代氏皱眉。
一旁的李氏心里百转千回,思考一番才出声,轻叹一声答道:“回夫人,妾身当年是念在王掌柜多年来一直管理庄子,也算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是夫人手下的老人了,有心存了他的体面,因此并未对外说出实情,只跟下面的人说他是身体有疾才回了老家。”其实真正原因不过是害怕有心人知道了去查真相,容易惹麻烦,这才选了个好糊弄又省事的说法。
岂料这王成自己上门自讨苦吃,事情过去这么久,又没什么证据留下,因此李氏并不担心。
“小人有愧夫人所托!”王成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说道:“彩云庄跟赵、钱两家成衣铺一直是合作关系,当年赵、钱两家从咱们庄子里进了大量的布匹,一个月后却突然找上门来,说咱们庄子的布料有问题,制成成衣卖给客人后,客人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红肿,因此要让小人赔他们一笔巨款和客人的医药费。小人苦苦调查了几日无果,赵钱两家却不饶不休,上门来闹,说再不给个说法就要惹得京城人人皆知。”
“王掌柜说得没错,当时那笔单子是王掌柜全权负责,布匹也是王掌柜进货的,妾身不好徇私。”李氏莞尔,挑眉看了眼王成,搭腔:“当时李二在王掌柜手下做事,算是庄上的二把手。亏得李二跟赵钱两家的关系不错,好生劝了几次,才歇了两家把事情闹大的心思,赔了些银两也就过去了,并未影响铺子后来的生意分毫。妾身见李二做事稳妥,因此在王掌柜退下来后,就提了他上来。”
“老爷,李二也算是个人才。”李氏得寸进尺道:“还请老爷原谅了他这次的无心之失。”
“相爷!夫人!其实小人愧疚了这么长时间,原本以为是自己倒霉,可如今想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岂料王成开口,划分一转,似乎别有内情。
若不是今天大小姐去找他,给他仔细分析了一番,又鼓励他来沈府讨公道,他还不敢想这件事另有隐情。
今天也是意外之喜,还是因为沈从安要绑了王掌柜来沈府的时候,庄子里一个机灵的小伙计偷偷过来跟她说了这件事,说到以前王掌柜对他有恩,他也相信王掌柜的人品,因此对从前布匹有问题的事一直充满疑虑。出事之后,王掌柜想着害得庄子损失了那么一大笔钱,内心自责不已,觉得就这么回去了不妥。因此回乡之后又折返回来,本来想到代氏面前告罪,谁曾想根本进不了相府,一直有人阻拦,说代氏生了重病,听不得这些糟心事。至此,充满愧疚的王成才在近郊住了下来,想等代倩云身体好了,再来求处罚。
听了此事来龙去脉的沈从安一思索便知晓其中有猫腻,原来李氏为了完全把控代氏手下这两处铺子,还曾经这么煞费苦心!因此她立刻亲自去找了王掌柜,让他过后来沈府喊冤,这也是回来晚了的原因。
“王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敬你年纪大,你可不要在相爷夫人面前乱说话!”李二听了王成那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后,脑袋立刻轰地一下,禁不住呵斥道。
“李二,你莫不是心里有鬼,怕我说出什么来?我跟你说,我今天是来洗刷冤屈的,有证据,不打口仗!”
“你你你…真是血口喷人,恩将仇报!”
“夫人,相爷!”王成说罢一脸严肃:“当年布匹皆是小人全权把关,根本不可能有质量问题。之所以发生布匹引起客人红肿的问题,定是有人偷偷将大量布匹换了,想要栽赃小人,赶走小人!”
“王成,亏我当年还为你担下罪责,现在想来,分明是你监守自盗!”李二不甘示弱,空口白污人谁不会:“如今你看我将彩云庄打理得有声有色,不甘心将掌柜之位让给了我,这才来捣乱!”
“够了!”沈从安呵斥一声:“让你们好好陈述事实,不是来打嘴仗的,若再喧哗,每人领了一百板子全都轰出去!”
“大小姐,小人手上有赵钱两家掌柜的手书,上面详细讲述了李二逼迫两人陷害小人的事实,均已签字画押,上了公堂也是逃不脱的,求大小姐明察!”
李二心下一沉,见沈从安接了那手书后脸色慢慢阴沉,不疑有他,心中更加忐忑。
“李二,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沈从安看完,突然嘭地一声,将那叠纸拍在手下。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都怪小人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姨娘,姨娘快救救小人啊!”那李二见沈从安如此,登时吓得六神无主,连忙磕起了头来。
岂料沈从安顿了顿,却大笑一声,将那叠纸扔到李二面前,扭头问李氏:“姨娘,这就是你说的人才?”
李二抬头见眼前飘着的那几张纸,分别摁了两张手印不假,上面书写的内容却是全然无关,根本不是什么认罪书,而是三国时曹植的一首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登时脑中一片空白,瘫倒在地。
一旁的沈尚珂满脸深沉,看着头脑清晰的沈从安,年纪轻轻居然懂得兵不厌诈之法,不禁觉得从前小瞧了自己这个长女。
再看看一旁眼珠转动不停的李氏和惊惧的沈汀晗,真是尚不得台面的,眼皮子太浅!于是再次开口,声音里不禁带了几分厌恶:“李二陷害他人、私吞公款,还险些影响庄子的生意、名声,杖责一百后签字画押交给衙门处理。”这么一来,赵钱两家也是脱不了干系了。
“李氏,治个管理不当之罪,罚银两用度两月,待在屋中好好思过,不得出去;至于晗儿,过段时间我会安排个比较简单的铺子让你练练手,多学学管理之道!”
李氏往地上一瘫,这么说:晗儿将绸缎庄和首饰铺做嫁妆的事情无望了?
沈汀晗含泪的眸子闪了闪,接着恶狠狠地朝沈从安望过去,却见对方也直直地盯着自己,面不改色,虽然脸上都是笑意,那眼神却如同要吃了自己一般。
沈汀晗的心里咯噔一下。
代氏扶起王成:“老管家,委屈你了,以后还来彩云庄管着铺子吧。”
王成涕泪连连:“谢谢夫人。”
沈从安手指轻触了几下桌面,看向王成却道:“王掌柜,作为一庄的老掌柜,被人陷害却毫无反击之力,导致彩云庄生意受损,你虽无辜却也难逃责罚。”
“是,是,大小姐说的极是,王成甘愿领罚。”王成连忙道。
“就命你好生打理彩云庄,知人善任,多多栽培可靠之人,务必鞠躬尽瘁、尽职尽责!”想起那个偷偷告密的少年,有勇有谋又有一颗报恩的心,沈从安满意地一笑,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从容的动作让她看起来不怒自威:“庄里叫思政的那个孩子不错,好好栽培。”
“是,谨遵小姐教诲。”王成跪拜,对面前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女真心臣服。
代氏看着气质超然的女儿,心里升起一股自豪:这是她的女儿,如今,比她还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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