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清楚信上的字,柳丝丝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集中在桌子上,脸和信也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所以,哪怕只是她一个浅浅的呼吸,都能很清晰让对方感觉到。
慕冉抬起头,冷峻地脸上隐约闪过一丝奇怪地神色,却在对上那张近在迟尺的脸庞时,清冷的眸光再次沉了沉。
大约是射在脸上的目光太过专注和炙热,柳丝丝很快就发现有人在看她,猛地抬起头,却震惊地发现她现在和慕冉的距离,竟然只有一个拳头那般近。心猛地一紧,人也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只是,她却忘了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的,这样一个大幅度的动作下来,非但没有成功拉开距离,反倒害她自己差点从桌子上翻下来。
“啊……”
“小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慕冉已经眼明手快地擒住她的双肩,拉回她歪斜的身子,将她重新固定在桌子上。
惊吓过后,柳丝丝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么地丢人。
“咳……那个,不小心就爬上来了。”柳丝丝干笑着,快速从桌子上站起来,坐回原位。
“嗯。”慕冉一脸平静地看向她,把手里的信放到桌子上。
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太过直白,让柳丝丝尴尬到不行,忙拿起桌子上的信,举到几乎挡住整张脸的高度,这才放心地看上面的内容。
信的开头没有署名,但却介绍了写信人的身份。正是荷包的主人,曹铃儿。
信上说,她是京城外一个名叫“土石村”的村民,家里的亲人都已先后辞世,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接着便话锋一转,谈起她那个在两年前上吊自刎的妹妹。
原来,曹铃儿的妹妹叫曹芯儿。
曹芯儿只比自家姐姐小两岁,两年前她失踪的时候才十六岁,而她的生命也终结在了那个如花的年纪。至于她失踪的原因,信上写的不是很清楚,大概连曹铃儿也没有弄明白吧。
不过,在曹芯儿自杀后的两年里,曹铃儿一直都在调查妹妹失踪的原因。终于,在前不久她找到了那个当初拐走妹妹的人。因为妹妹在那次逃回家后,就一直精神恍惚,惧怕和人接触,整个人都像是失了心魂一般,曹铃儿认定是那个人害死了她的亲妹妹。
“原来当年拐走曹芯儿的人,就是杜岩。”柳丝丝眼里露出些许惊讶,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一切,“这么说,曹铃儿来京城其实是为了替妹妹报仇。她先借住在锣泥街,然后又找到我这里,假借相亲之事接近杜岩。之后便偷偷跑去杜岩家里,准备痛下杀手,可结果反倒害了她自己。”
“嗯……不对。”柳丝丝沉思片刻,又蹙起眉头,“她既然已经知道杜岩住在哪里,大可以直接到他家里将其杀死,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西朝这么大,官府若事后真要抓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她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把我引过去,见证了那一场血腥。难道……”
“曹铃儿是自杀。”慕冉语气平淡地扔出几个字。
“真的!看来,我没有猜错。她在杜岩家里自杀,然后再让我发现,其实是为了陷害杜岩,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凶手。”现在,柳丝丝真的有些搞不懂曹铃儿这么做的理由了。
她用自己的命,去陷害间接害死自己妹妹的凶手,真的值得吗?而且她还留下这样一封信,官府只要稍加调查就会明白,杜岩根本就不是凶手。那样,她仍旧报不了仇,而她也已经……
“你可注意到,曹铃儿的信上说过这样一句话‘妹妹大概是被人贩子拐走,然后卖到了哪里,最终又经过千辛万苦才逃回家里,但她整个人都已经没有了生气’。她虽然没有很肯定地说,曹芯儿就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但却是一个线索。”慕冉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便沉声说道。
“是啊,她说了人贩子……”柳丝丝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这么说,杜岩其实是个人贩子,那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更龌龊的罪行。”
“杜岩是否真的是人贩子,还需进一步调查。”慕冉的表情微敛,使得那张本就冷硬的俊脸看起来更加严厉,薄薄的唇瓣上似也散发着寒气一般,“我想,曹铃儿的死,是为了唤出这背后的肮脏。”
柳丝丝愣住,眼前不断晃过曹铃儿那张质朴的脸蛋,她的一颦一笑都放佛变得悲伤又坚韧。
或许,那个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早已猜出了妹妹真正的死因。人贩子……在她心中成了一个死结,她在信里用不确定的口气提起,其实就是已经认定了。
这一刻,柳丝丝好像有点儿明白她会这样做的理由了。
如果杜岩真的是人贩子,那在他手中毁掉的女子该有多少?甚至还有小孩和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他把这些人卖去了哪里?他们又都经受着哪些折磨和不堪?
官府的介入或许已经太迟,但至少不能再任由罪恶继续发展下去,同时也能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这一刻,柳丝丝终于明白了。曹铃儿,要的不只是报仇雪恨,她用命换来的是更多人的安危。
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本来,柳丝丝没打算呆那么久,只想着送完荷包就回去。可后来因为和慕冉讨论案子,再加上被曹铃儿的动机所撼动,等回味过来的时候,时间就那样不知不觉间过去了。
“其实……你真的不用亲自送我回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柳丝丝略显不自在地看向旁边跟着的男人。
“无妨,我也想去看看妍儿。”冷淡平静的语气。
柳丝丝面色一变,看着对方波澜无惊的脸庞,顿觉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慕冉是本就惜字如金、沉默寡言,柳丝丝却是完全被对方扰乱了心思,根本没心情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