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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锦绣只哭泣一场,间断的几个词语,就让那可恶的畜生伏了法,看着他烂醉如泥的被人从床上拖起来带走,看着那老太太哭泣哀求的跟在后面,最后晕倒在地,她心中的畅快和快意,竟是前所未有。两世的恨和怨,在这一刻终于是解了一些了。

  落在了易澜的手中,他这一辈子都再也回不来了,然而自己呢?那些夫人们离去之前说着可惜的话,留在自己身上怜惜的眼神,都在心间深深的烙下了印记。她们的确会觉得可惜,毕竟自己作为余丞相唯一的孙女,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她们也的确会同情自己,因为自己如此悲惨的遭了亲人的毒害。然而可惜归可惜,同情归同情,自己失了贞洁,失了名节,从此再无跻身上流的可能了。自己如今再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期望吗?老天让自己回来,难道就是为了报此仇吗?

  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可想起自己在游荡中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的那些生活艰难,却苦苦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想要改变的人们,又觉得自己的脆弱是那般的可恶。

  恶人余定贺被抓走了,帮凶老太太被气晕过去了,看热闹的夫人们也纷纷离开了,原本今夜压轴的宴席根本没有举行完就草草收场了,而茫然无助,不知前途的锦绣,还要继续面对着,无尽的折磨和为难。

  “你个小贱人,你叔祖那么疼你,你竟然胡乱攀诬,我打死你个小贱人。”为了捞钱抢着帮柳氏举办寿宴,而后又主动提出去收拾礼物的余二太太古氏闻讯赶来的时候,二老爷余定贺已经被带走了,看着空寂的大堂,她“嗷”一声尖叫,就冲着被萧氏奶嬷嬷安置在椅子上的锦绣叫骂着,扑上去掐打着。

  忙着伺候晕迷过去的老太太的众人,哪里顾得上这个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和未来的女孩。而锦绣本失血过多,眩晕感都还未缓过来,就又被热茶烫了腿,然后强撑着看着罪魁祸首伏了法,此时已经疲累万分,又怎躲得过古氏这个乡间出生,在地里刨食了二三十年的强壮女人。被她一把抓住了满头青丝,那蒲扇大的巴掌就落在了身上,让她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散了架一般,连哭叫都哭叫不出来了,便软软的耷拉下脑袋,再次失了知觉。

  正在这时,那偷溜出去看戏的守门小丫头又转了回来,见到她之前关好的大门大大的敞开着,心中大急,想着嬷嬷离开前说院子里要是少了一根针,都要打死她,吓得赶紧冲进屋里,却见到疯狂的二太太边骂边打着二小姐,二小姐却无声无息的倒在椅子上,面色苍白,仿佛死了过去,顿时尖声高叫起来。“啊!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二太太,二太太把二小姐给打死了。”

  她一边尖叫,一边颤抖着往外跑去,那短小的腿在此刻竟是快如闪电,一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只越来越远的哭叫声,不曾停歇的传来。

  她跑了,疯狂中的古氏也清醒了过来,看着无声无息瘫倒在椅子上的锦绣,吓得坐倒在地,嘴里惊恐的嘟囔着:“不是我,不是我。”可她指缝间缠着的青丝,跟那黑红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使劲甩着手,屁股不停的往后挪动,仿佛拉远了距离,那女孩儿的伤,就跟自己完全无关了。

  “绣儿。”在隔壁围着老太太的萧氏听到声音奔过来,看到的就是如此场景。方才还精神奕奕的女儿,此刻仿佛一块被蹂躏的破布,软软的搭在椅背上,发丝散乱,衣服皱凌,面色苍白,那唇角,还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迹。

  无声无息的……

  萧氏顿时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都眩晕起来,她死死的抓住门框,眼珠子都忘记转动,只直愣愣的看着那个孩子,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腿,松开手抬起腿迈出步子。却仿佛踩在软绵绵的云端,一下跌倒在地,却依旧撑着身子,目光丝毫不移。

  她努力挣扎多次,却始终爬不起来,心口的绞痛,耳旁的轰鸣,双手的颤抖……

  在这一刻,她什么也顾不上,只想靠近,靠近她的女儿。

  双手双脚并用,不过十步的距离,却仿佛间隔着千山万水,艰难险阻一般。终于靠近了,她猛然间力气大涨,一把将女孩搂在怀中,就靠着椅子坐在地上,温柔的为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将她的头靠向自己胸,抚着她单薄的背,从容镇定的哄着:“绣儿,不怕,娘在这里呢!”那惨白如纸的面上,竟是露出个梦幻般的微笑来。

  跟随而来的柳氏、冯氏和一众丫鬟老妈子面上都露出或震惊或哀伤或同情的神情,方才照顾锦绣的田妈妈,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心中满是后悔,自己怎么就丢下了二小姐,去帮着抬老太太回房了呢!若是自己一直护在二小姐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二弟妹,二弟污了这孩子已是大罪,你如今残忍的将她杀害,莫不是当我大房好欺负?来人,去报了大理寺,就说余二太太为了替夫掩罪,将二小姐杀害了,被抓了个正着。”柳氏的目光只在萧氏怀中的锦绣身上瞟了一眼,就厉声的喝问因为害怕而缩在一角的古氏。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打死她的,我没打死她,她没死……”古氏闻言,立刻抬起头看着柳氏,猛力的摇晃着头语无伦次的否认道。她出身川地农家,婚前连县城都没去过,后来嫁给余定贺,余家倾尽所有的供老大余定贤读书,家中除了一间老宅和几亩田地,再无他物,真是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她便跟着婆婆和丈夫日日劳作,才勉强能够糊口,好在几年之后,大伯子就中了状元,一家人千里迢迢的来到长安,可她连官话都不会说,跟着嫂嫂出了几次门,次次都没人嘲笑,她就再不肯出门。而余定贺到了长安,见了繁华,被人引着彻底的成为烟花柳巷的常客,对她也只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存了些尊重,她在长安城里既无亲眷,也无朋友,丈夫儿子媳妇对她也只有敷衍,她也就沦落到成日里只知道在内院里争个长短,从大房手中收刮些钱财的样子。

  可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如今却要被判死罪,她哪里还忍得下去,脾气一爆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今打死了人,就要填命,她怎么敢承认。

  “谁说我绣儿死了?”萧氏温柔的表情一顿,抬起头里厉声喝道,那面上的狰狞之色,完全不似她平日的形象,将古氏的喋喋不休和柳氏已经在喉间的话完全吓了回去。只这狰狞瞬间就褪了去,重新挂满了温柔,一边晃着腿摇着锦绣,一边轻声的说:“绣儿只是睡着了,嘘……小声点儿,别吵醒了她,她没睡饱被吵醒了,可是要发小脾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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