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的正是一声:“姜儿。”
那声音像一个天雷直接炸在了赤龙脑中,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几秒钟的晕暗,接着闪电般起身窜进了偏室。室中白晨软软倒在天狼晟睿怀里,眼耳口鼻俱被魔气冲得鲜血流涌不绝。
赤龙像梦游一般走到塌前,伸手探了探她脉息。半晌,颓然连连后退几步,满脸的不敢置信。他抬眼望着天狼晟睿像是无声询问着。
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救她?
骤然,灿金瞳中暴风平地而起,赤龙一个闪身,像天边惊雷不及的闪电般一拳重重打在天狼晟睿的脸上。失去理智的盛怒一拳将天狼晟睿打得从塌上跌落直直后退撞到一侧墙壁这才停下。
天狼晟睿慢慢抬手擦掉嘴角血渍,深碧眸中噬血疯狂被一击激发,猛然伸出的手掌带着幽幽绿光似寒刃出鞘,劈开寂静虚空带着利芒呼啸而出。
赤龙拳闪锐光,眼露电芒,倾身迎上,半路忽见天狼晟睿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攻势,拳势已出再难收回,只得使力一个扭转变了方向,自天狼晟睿脸侧一擦而过,拳风将他黑发带起,在空中飞舞,却没能扰到他专注轻柔的神情。
赤龙转身顺着看去,就见他靛青衣袍被一只瘦小白皙的手紧紧抓住,那手的主人仰面倒在软塌上,眼耳口鼻的血渍殷红更衬得肌肤青白骇人。她娇娇弱弱无力的仰躺,像急风骤雨里一朵摇戈的小花,还未及盛放便已经被催残。
天狼晟睿看着那手足足怔了十几息,回过神来赶忙将人扶正,双手重新抵在她背心。闭目凝神,灵气慢慢传导,淡淡绿光自掌心浮起,却猛然睁开双眼,惊骇的看了一眼怔在一旁的赤龙。
原本在白晨体内像脱缰野马一般的魔气,不知为何竟然按照一个虚无的轨道自动运行了起来。隐隐形成了一个新的周天循环。那股魔气不盛却异常坚固,以至于强过它数倍的灵力都无法将其撼动。
天狼晟睿又惊又喜,他向来僵硬的脸上被种种突然而至的情绪冲击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得赤龙茫然中带着惊悚。
他上前再次探了白晨脉息,异常微弱,脉脉流转几不可见,却徐徐缓渐生生不息。刚刚至死地而后生,正是最脆弱的固本培元之时。
赤龙神情一喜,遂又恢复庄肃,转身回了原地盘膝坐好,眨眼七印一掐而就,结界金光一闪。
天龙宫。
冥想中的天龙族长嚯然睁眼,尤如实质的金光自双眼直射而出。
九重天哪里来的魔气?
凤后站在水镜前,凤指一挥,镜面如水恢复平静如初。她眉头微皱沉思了片刻,突然嘴角轻挑,扯出一个意未不明的轻笑。
天凤宫。
紫孪公主打碎了房里所有能砸的物品,撕破了最爱的衣裙,拈烂了平日最爱的九色紫岱。她美丽高贵的脸上一片狰狞,吓得待女仓皇退到一边不敢上前劝阻。
几个月了,足足几个月了。赤龙自百年宴后每日必去天狐宫,这一次竟然一呆就是十几日。
那个该死的女人。那个不祥的魔星。上次竟然大难不死,下次就不信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她却不知这十几日只是开始……
天狐宫。
白晨体内筋脉尽毁,气海破碎,却由魔气重新形成了一个周天。谁都不知道这种前无古人的方式能不能成功,却没人想放弃希望。
白晨自己更是日以继夜的修练,稳固着周天循环的路径。天狼晟睿却整日眉头紧锁散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就连向来开朗的赤龙殿下都严肃的板起了脸,活向有人欠钱不还。
原因无它,白晨体内的周天不断稳固,短短三月已经可以自行控制修练。这原本是件喜事好事,可是周围知情的人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好好的天神后裔,天生的天神之体,竟然愣是修成了魔身!要不是赤龙殿下的龙珠一天二十四小时给罩着,还指不定得在九重天掀起多大的巨浪。这也是赤龙殿下一直呆在天狐宫的原因。
瑶仪夫人开始喜得不行,渐渐想到爱女成了魔这可怕的后果,也终日满面愁容。以前清静的时候已经摇言难止,现在真有了魔气,等着看热闹找茬的这下还不可了劲的折腾。
她的姜儿怎么这般命苦!
最后天狼晟睿的冷静沉稳,赤龙殿下的灵活诡异,两颗头脑强强联手,根据魔的吞噬本质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就是让白晨想办法吞噬一个比魔气更霸道更强大的存在,直接在保留周天循环的情况下将魔种化掉。这个办法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当然做起来更不是一点点的难度。
首先在九重天比魔气霸道的存在还真难找出几样。
天龙一族强大的纯神金血算其一。可也不是一般的天龙都可以,赤龙殿下直属一脉的血液最纯最强,可一想想回家去抓条天龙让那姑娘吞了,怎么就鸡皮弹起,寒毛直竖呢。
再者,灭神火一系也是公认的霸道无比,连天龙一族都不敢招惹,强大是够了,也不是亲戚关系,心理上是没什么障碍,可怎么练化那斯却是个问题。
灭神火自有九重天就存在,谁都不知它源自何处,只是知道那霸道的火焰连天神的魂魄也能瞬间焚毁。更何况它每千年便诞出一枚火精,又称灭神火精魄,狡猾诡炸得很,上次追得赤龙四处逃窜的正是此物。是以数万年来隐在灭神崖中也显少有人敢去招惹。
现在不仅要去招惹,还要拔筋抽骨吃拆入腹,光想想都头皮发麻。
就在赤龙殿下每天发麻的状态中,天狼晟睿却表现出了看守离恨天万年所练就的稳决。他只在确定了计划当日一点头表示认同,之后每日如老僧入定般盘膝坐在白晨不远处冥想护法。一如他决定使用魔种以后的坚定。
这个男人好像生来就是一座可以任人依靠的山峰,无论什么状况下总是巍峨挺立着,任它风吹雨洒我自巍然不动。
赤龙好看的眉目一斜挑出悠长的风情醉人,他坚决不会承认,内心里那几不可见的一点点妒忌。
时间悠然,不知谁人心中焦急……五个月后,白晨终于可以自如流转体内魔气。
而天狼晟睿在这期间则多次去了灭神崖探查敌情,他每次只在远距离观望,站上一天,或几天。渐渐的真的被他发现了一些规律。比如灭神火从来没有出过老窝。
他跟赤龙都猜想,要么它有什么原因不能出来。要么就是它不愿出来。是什么导至它不能出或是不愿出来的原因却怎么都想不出来。没办法见过灭神火的人实在太少,关于这一点实在没有多余的想像空间。
再比如灭神火精魄常常在白天成群飞出灭神崖,在附近逗留。而日落前必然会成群的飞回老窝。
以这两位的头脑当然不会认为它们是出来玩的。
经过仔细分析它们的行为,两人都觉得它们似乎需要什么东西是灭神崖里没有的。而且它们必然会在日落前回去,要么这是一种规定,要么就是它们的弱点在夜晚。
这条信息无形中又使得一冰一火的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一个办法。
就像天狼晟睿用孕育魔种的天魔树汁来洗涤白晨身上的神气一样。他们为什么不能先练化相对没有那么强的灭神火精魄,来慢慢将魔气消磨,等到最后火气在体内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再一举用灭神火化掉魔种。这样即能减轻火气对白晨身体的冲击,又能慢慢观擦这个方法是否能行得通。
心动不如行动,这天一早三人便起身去了灭神崖,他们在一处崖顶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一群灭神火精魄飞出老窝朝着东方而去,三人悄悄跟在远处,足足跟了两个时辰这才见前方火精停下。
那火精有灵识又狡猾得很,是以三人不敢跟得太近,怕打草惊蛇。
在远处只能隐约见到火精在一处地方停下,像是自占角位排出了一个六角星芒阵。星芒六角连成一线闪着火红焰芒,说不出的妖异。那阵法明明灭灭闪了几盏茶的功夫终于彻底熄灭。火精这才成群簇拥着向来时的方向飞去。
三人尾随其后,一路回到灭神崖附近已近日落时分,远天云海被晚霞映得淡红,云后红日眼见就要隐去。
火精急急向着老窝飞去,像是一定要在日落以前赶到。
三人加速追上前去,看着距离渐近,赤龙扬手祭出赤龙珠,一道闪着淡淡金芒的弧线快速飞出,准确的罩住飞在最后的火精。接着就见金光一闪,龙珠连同那火精一起消失在原地。前面急飞的火精大多没有注意到这一闪即逝的瞬间,偶有两个回头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也就转了回去。
白晨隐在赤龙身后,只能见到他一小幅的侧脸。肌肤如美玉,睫毛如黑羽。他美得惊心动魄的金瞳,专注而坚定的望着前方,闪着一种纯粹圣洁的光。连续几月用赤龙珠结界消耗着灵气,也消磨着他的精神。一种淡淡的憔悴游浮在这男子表面,却分毫没有影响他的判断。
青浅淡影一闪,袖口密密银线梅花纹飘过,等同命重的赤龙珠毫不犹豫的扔出。
白晨静静敛眉,俺了思绪的浮光。她在最初的迷茫过后已经接受了来到这里的现实,经过这一次遭遇后更坚定了让自己变得强大的信念。只是这男子,短短的几月似乎已蜕变。
从稚嫩嬉笑的花中艳蝶,变成了辉芒初绽的铮铮男子。他从未对她说过抱歉的话语,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敢作敢当。
每日她在赤龙珠的光晕下,感受着他释放生命的气息。而他就这样无怨无悔豪无迟疑的扔了出去。就像对她说过的“我会治好你”一样的坚定不移,掷地有声……
“走。”随着一声轻呼,白晨的思绪被打断,同时被人拉着手臂向前急驰。
她尚不知出了何事,就见天狼晟睿冷硬的脸上现出几分焦急,半拉半搀着她急急追着前面的赤龙。而仅仅两步之遥的赤龙一直没有回头,只是不断加速向着天狐宫飞去。迎面的风将他乌黑长发吹起,洋洋洒洒散在空中,像一捧浓密的黑烟似是随时会被无情冷风吹散。
不经意的,一滴水渍自那黑丝中滑过,轻轻落在紧随其后的白晨脸上。
水滴离了人体温度渐渐消散,白晨被那冰凉的一滴激得心中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自深处浮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