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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杏蕊多,天上夭桃盛。

九天仙境,千年一次的品桃盛宴。

天宫东角的桃园,花盛烟霞,枝卧水浅。群芳纷临,彩袖扶风,哝语笑招。玉手拮桃入竹筐,碧衣女侍轻咦了声,唤过众女伴同观,“你们且看,此是何物?”

此物大如石卵,青溜滚圆,中有一线,面覆白色薄霜。

众女侍群观一阵,各种猜测议论皆有。最后还是一名稍年长的青衣女侍对着众女笑言:“此乃人界果实,唤名李子。外青内涩,实难下咽。”

一听是人界之物,众侍兴趣大减,纷纷转身忙碌起来。风拂花落,落锦成毯。无人注意到,那粒意外出现在桃园的李子从枝头脱落,进而悄然无声滚入竹筐。

雾气氤氲,仙音飘渺。白栏为柱,荷影亭立。持了各种乐器的仕女在半空如海市蜃楼般表演各种舞蹈。案列陈席,众仙团座。当一袭雪衣飘洒的玉葛落座,众仙侍咬耳附议。从千年前在人界极北之洲除了那名兴风作浪的女花妖后,玉仙子就越发面冷清霜,寡言素淡。不过也就因此,他越发显得壁冷如玉静灼花开。

与别的仙家乐于被侍奉不同,玉葛酒水自径自抬手表示拒绝。那名俯身退下的女侍面有缺憾。玉仙子,除了仙法卓绝,更有天界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为了得到近前侍奉的机会,暗里不知有多少女侍手段用尽表情唏嘘。

漆发如墨,目胜寒星。雪衣绝尘,举杯自斟,旁若无人。意兴稠缪处,他依着身后一株老梅,轻掂着胸襟下的玉瓶,细细摩挲,神思幽幽。未几,再举杯,则沉醉。

寒目惺忪,意态慵散,独酌自醉,凭生几分风流。他自管自地沉溺,丝毫不在意旁人若有似有投注在他面容上的眼神。有仙者悄声而言,从被迫亲手除去那个名叫芳泽主的花妖后,玉仙子便在无酒自醉。整整一千年了,他一直对身旁万物视若无睹。换言之,现在的玉仙子只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他的心,早已遗落在尘埃不知名的角落。

不过今日的玉仙子似与以往大有不同。他从盘盏内掂起一粒青色果实,对着光华细看起来。边上的几名女侍面色大为不安起来!这不是早上意外出现在桃园的那粒李子么?为何会正大光明出现在宴席上?!

与人界富贫等级分明一致,天际仙者往往对身边所用物事要求甚高。如此俗物现于席上,无异是对仙家颜面的公然挑恤,偏偏这人还是九天以执律苛严出名的玉仙子!当下便有数名女侍面色苍白身躯软软将倒!

玉葛呵地一笑,别人未及辨识喜怒,他已将那物纳入袖中,径自站立起身向着周边仙家一礼,雪衣扫拂生风离去。

此后三日,九天之青埂峰。玉葛在洞府内寸步不出,有青衣童子从近旁经过,男子颇为急促的呼吸声间或杂有女子明显压抑的吟哦。小童已是初通人事,当下便面红耳赤,以为自家主人精进于修炼意外走火入魔,急急去请了仙家诸人。因为是上仙,故而前来相助之人均是天界权威之人。众人齐心合力,也累得汗流浃背方将玉仙子布设的结界破除。步入重重洞府,明珠广生华辉。玉石横榻上,男女合欢兴浓正盛。上位者正是平时清缈出尘的玉仙子!

二日后,犯了天界清规的玉仙子披发戴撩被锁于斩仙台。他却毫无落魄之像,命殒仙逝之际,却叹平生未曾食李。今日死前当一偿心愿。在众人接近呆滞目光中将那粒李子囫囵吞下,他回头淡笑嘱咐在洞府常年服侍的青衣小童。

吾命将逝,死后尸身无需安葬,只需直接丢下斩仙台就好。

冥界地狱,浓稠如墨的雾气如无边海浪层涌翻卷。黑暗是这里的本色,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沉魅、妖娆、邪恶而放纵。恒古伊始,除去与黑暗同生的冥之子帝暗刹,冥界从来没有一个鲜活生命诞生过。

如同一只蛰伏的兽,它不断从天、人两界吸收入消极痛苦、绝望麻木等种种被负面情绪充斥的灵魂。除去极少数自甘堕落者,来到冥界的灵魂大多是极度不甘的。陷身入虚无飘渺的空间,时间在这里完全失去意义。空有思想却没有任何可以寄托的物事,死灵们渐渐失了本性,邪恶凶残而又循环往复地做着一件事:吞噬于与被吞噬。

灵魂们都由帝暗刹司辖,不知何时起冥界多了一个规则,就是吞噬到一千个灵魂的灵魂,可以经帝暗刹点额之礼成为具有身体的死灵。死灵与寻常生命体不同,他们拥有无尽寿命,因为意志力的强弱而有能力高低差别。他们的死亡形式叫消散,没有轮回没有转生,从此永久消失于三界。

无论生前怎样绝望坠落,只要有着一缕意识,那唯一永恒的主题便是求生。

帝暗刹邪魅妖娆,自不会允许身边只有人体形式的死灵存在。于此,特地僻出一个空间叫窨界。窨界只收录被三界作为异类排斥在外的妖灵。熟谙冥界的人都知道,帝暗刹身边有三宠,花腰锦馥御妖娆。前二者很多身份品级高的死灵已经见过。

同是死灵,只不过出自窨界存在方式便显得颇为独特。花腰是条蛇,身上天生落有梅花硌印。蛇类无不有鳞,花腰却是条无鳞蛇。化身为人伺于帝暗刹身边时,是个长发及腰雌雄难辨的阴柔美男子。他有极细的腰身,如玉的肌肤和胜绝天下所有女子的绝色容颜。行走间弱柳扶风,谈笑时血绽花落。

然帝暗刹却不爱他的人身,独独喜欢将他化作蛇身,再裸身与它缠卧榻上权将它当作荐凉之物。花腰丈着主子宠爱无边,在低等死灵诱惑下从人界偷游归来,啥好的不学偏偏噬了毒药般有了龙阳之好。他时时摆腰扭臀掐指生媚,感风伤月自叹,“吾生得这番美丽啊这等绝色,上穷碧落下到九泉,唯吾主可以般配。”

花腰之后,帝暗刹的第二个灵宠便是锦馥。

同水仙花般的花腰不同。锦馥鸟脑简单,双翅发达。他有着凤凰身体偏长了一个人界家畜的鹅头。锦馥从窨界诞生时,书记官问它究竟吞噬了几个灵魂,它挠起双翅木愣愣摸了摸脑袋极简单羞懗回了一句,要不立刻把你吞了就算有一个了。对上这只能喷出凤火的鹅头,书记官想也不想地就丢了纸笔屁滚尿流地逃了。

每月十五,人界月满。帝暗刹会从怀中掏了一面似女子方能使用的青铜缠枝菱花镜。沉目凝视半晌将镜子抛到半空,水漾光生冰寒深蓝的海底,雪白殿群巍峨存在,枯枝藤蔓缠绕。分明是处死绝之所,帝子却能眸光华生。这时花腰和锦馥都会面带不解。这个画面主子已经看了无数次了,可每次都会泛上这种稀世罕见的华光重彩。然这样的表情平时于帝暗刹脸上是从不可见的。

花腰将蛇身在殿中柱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想了半天,主子这样的表情用人界的话来说,应该是叫作温柔吧!这两个字眼一出现在脑中,花腰立刻寒粟无比掉在冰冷无比的石面上。

月移过影,青铜菱花镜仍旧被收纳入怀。这时便轮到锦馥上戏了。锦馥是只刮噪的鸟儿,生来几乎就能记诵尽人间藏书。帝暗刹邪魅入骨衣衫半敞斜卧,全然无视花腰在一旁口水连连的花痴样。眼神空洞睁了一会,便缓缓瞌目。锦馥开始讲故事。身为一只灵宠,还拥有三界战力第一的强大主子,锦馥深明讨得主子欢心的重要。双翅倒背,鹅头一晃悠,鸟目点黛愁,张口便是一个个风花雪月销魂断肠的故事。

长久相处,锦馥发现只有在听着这类故事时,主子微结的眉宇会有短时放松。讲到动情处,锦馥禁不住潸然涕下鼻液连连,被主子压在身下的花腰更是频频以蛇信拭目。尽管蛇类天生无泪。

帝暗刹三宠,花腰锦馥已是极品。但那于整个冥办盛名已久的御妖娆却从来无人见过。

这日又值人界月圆。

帝如往常身缠花蛇双目惺忪卧于横榻,信指而挥以神力引来清光几许,镜面再度开启,殿中水光游走,满臂生寒,海蓝如晶,殿影雪白,枝影摇动。蓦地镜中生变,血淋淋地挠出一只手来,继而是一张狰狞无比接近化骨的女子面孔直逼到镜面上贴紧了皮肉阴厉入骨笑着,慢慢写出二字:“报仇!”

侍灵飞速过殿来报,“圣主,窨界又有新的死灵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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