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太太这个寿宴过得注定不太平啊。
碧波湖乃是当年建府之时自地下掘道引进了山泉活水,一波青碧,故名碧波。因崔家先祖虽为商贾,却喜诗书,酷爱魏晋之风,又沿着碧波湖建了一圈曲水流觞,周遭栽种竹林以配,可谓巧夺天工。可是今日却无人有心思欣赏这等美景。
碧波湖边,崔明芳已被救了上来,只是全身衣衫尽已湿透,伏在魏嬷嬷身上,一抽一抽,许是气不过,咬牙跑到与她三尺远的少年男子身旁,道:“你为何不救我?”
那男子不答,反又退了三尺,侧着头,始终不曾多看崔明芳一眼。气得崔明芳连连跺脚,“你……你……”
王氏见到崔明芳,本来提心吊胆好容易放下了一半,见到这情景不免皱眉,“明芳!”
崔明芳见了母亲,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受了这偌大的委屈,立时便哭了起来。崔兰亭忙解了自己身上的斗篷,上前搭在崔明芳身上,“大姐姐快穿上,这大冬天,落了水最是容易受凉,莫生了寒气,那可就不好了。大姐姐身边跟着的人都哪里去了!这群偷奸耍滑的奴才,真该好好整治整治!”
崔明芳素来被宠坏了的,又与崔兰亭自幼有心结,时常不对付,哪里肯受她的斗篷,刚披上便伸手扯了丢在地上,“你就是存心来看我笑话的吧,何必假惺惺。若不是因为你,杨公子怎么会不救我!”
崔兰亭不知该气还是该乐。这到底是没脑子呢,还是没脑子呢,还是没脑子呢?
“明芳!”王氏气得全身颤抖,这么多外人在场,此刻她真恨不能敲开自家女儿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到底装的什么!
这一举动成功将全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崔兰亭没来这一出到还好,如今众人的目光都在崔明芳身上,这才发觉几分不对来,谁家千金小姐身边不是跟着一两个人的。何况瞧着崔明芳的衣着,已经冬日了,京城不比南方暖和,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若非是室内,都还要加个披风呢,可这崔明芳却穿的单薄,又刚刚落了水,衣衫全贴在身上,倒是将玲珑曲线给显了出来,若隐若现,还不勾人。
又回想崔明芳的话,看着眼前的少年,众人面色皆是一变,如此明显,哪还有不明白的。
崔明芳被王氏一呵斥倒也不曾再说出什么来,兰亭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篷,重新为她披上,“知道大姐姐衣着素来有讲究,不喜绣海棠的。只是这会儿还是身体要紧。这件衣裳是妹妹回府后,莲娘做的,姐姐往常不是最喜莲娘的绣衣吗?不如先且将就会儿吧!”
众人望去,那斗篷下摆确实绣着青枝海棠。朵朵开得娇艳,似真似幻。只是这针法瞧来却有几分熟悉,再多看两眼,有那眼尖的便认了出来,这岂不就是慧绣?霎时想到那件贺寿屏风,面上颜色便更好看了。只是到底碍着王氏与崔老太太与太后的关系,没有说出口。
崔兰亭抿了抿唇,并不言语,这才去看与自己三尺远的少年男子。这是崔兰亭第一见这位探花郎,往日里虽听得多,到底心里不以为然,毕竟前世相貌好的人,她见得多了,早不太在意了。可这一眼望去,到底愣了神。难以形容杨怀安的相貌,但是大多男子,或者健壮,棱角分明,彷如初阳,视为英俊;又或男生女相,温淡入水,视为柔美。而杨怀安则不同,当如增之一分则太刚,减之一分则太柔。便是落入美男堆里,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杨怀安自然也发现了崔兰亭,拱手见礼:“崔姑娘!”崔兰亭回过神来,不觉有些无措,面上一阵滚烫,怕人瞧出异样来,忙回了礼,便低下头。心中自嘲,活了两辈子了,怎的瞧一个男人瞧傻了眼。况且,自己早该有准备,虽然上辈子与康平处处不对付,但也认可康平的眼光,若是寻常英俊男子,康平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怎会嚷着要嫁呢!
那方崔明芳见到杨怀安对自己与崔兰亭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中怒气更甚,好在有王氏压着,不然只怕已经上前伸出爪子挠花了崔兰亭的脸了。却哭的更加厉害,“娘!他……他欺负我!”
杨怀安噗嗤一笑,“崔大姑娘可是在怨杨某看到姑娘落水却没有相救?杨某也是为姑娘着想,姑娘想想,我虽与令妹有婚约在身,可与你而言,依旧算是外男,倘或杨某下水相救,必定有肌肤之亲,姑娘又穿的如此单薄,到时岂非有辱姑娘清誉。若是生死之际,情急之时倒也罢了。管不得那么多。可这是在姑娘自家园子里,杨某想着总有奴仆在周围,却是用不着杨某英雄救美的。”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虽然大周民风开放,自开国皇后的几项政策改革之后,女子比之前朝已经自由多了,出门上街只需家人许可,倒也不限制,也无需带帷帽。也不限制女子议论男子,更有皇室贵女彪悍的如同康平,可以直言要嫁给谁。可是这肌肤之亲,却依旧是十分忌讳的,更何况,崔明芳这幅着装了。
杨夫人面上一片平静,看不清喜怒,道:“怀安,这是内院,你如何在这里!”
这才是重点,大宴宾客,男女是分席的,且有前院内院之分,若要从前院到内院需得过两重门,何况崔家格局景致,与别处不同,不熟悉的人还真不能这么顺利的闯进来。
杨怀安眼睛眯了眯,一双丹凤眼眼梢更为上扬,带着几分不屑与嘲讽,“母亲,儿子也想知道呢!怎得儿子不过离席如厕,本来派个小厮给儿子指条路便好。崔家二少爷心热,非得亲自带了儿子来,确是七弯八绕,绕的儿子头都晕了。一到这里,便见到崔大姑娘噗通落了水,儿子是外人不好去救,本想叫崔二少爷去救救自家妹妹,谁知这崔二少爷不知向哪位仙人学的功夫,转眼不见了人。还好今日大宴,人来人往,崔大姑娘这才没有出事。儿子之前还纳闷呢,怎的崔大姑娘在这里。母亲这么一说才知道儿子竟然误入了内院。”
此话一出,场中早就见识过内宅阴私的夫人太太们尽皆色变!
说着走到杨夫人身边,很自然的去着杨夫人的手,杨夫人不自觉缩了一下,不过一瞬,归于平静。
“母亲,你说这鬼谷子出了名的性子古怪也就算了,怎么他这传人比他的性子还要古怪。那么大的前院,竟是连个茅房也不设,这人有三急,哪天要真急了,岂不还得走上半天路来这内院上茅房不成!”
这话说的在场众人都噗嗤笑了出来,杨夫人哭笑不得,佯怒道:“少耍贫嘴!”
杨怀安满脸无辜,“儿子不过说几句大实话,怎得到母亲嘴里就成了贫嘴了呢!难道母亲不觉得奇怪吗?”
这下杨夫人更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狠狠瞪了杨怀安一眼。杨怀安这才无奈耸了耸肩,闭了嘴。
崔家老太太和二房今日闹出的这一连串事情,杨夫人着实不想再看。往日里便明白二房的心思,只没想到一个个竟都如此龌龊,不知廉耻,亏得还是国公府第,行事做派真是比小门小户还不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勾栏院里出来的,圣人所教的礼义廉耻,倒是都被狗给吃了。
心下感叹,果真自博彦公去后,崔家也被凋零了。转而又有些庆幸,幸而崔兰亭和崔临河瞧着倒是还好,不是这等人物,可日日处在这极品堆里,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杨夫人看着崔兰亭,张口欲言,却始终没说出来,心里思忖着,总要回去和自家老爷商量商量再说。
压下了这一层,却是怎么也不愿呆在这里,戏虽好看,却也让人作呕,便开口道:“二太太快些带了大姑娘回去吧,好好洗个热水澡,喝碗姜汤,这女孩子,年纪轻轻若落了寒症可不是玩笑的。我家老爷近日才被皇上加封了太傅一职,家中琐事繁忙,不便多留。老太太大寿,我们也拜过了。崔家园子的景致也瞧过了,倒是多谢二太太的款待。二太太如今当家做主,管着这偌大的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物,便不打扰二太太理家的功夫了。”
一听便是托词,只托词便托词吧,最后还不忘讽刺上两句。王氏今日一再受挫,能依旧面带微笑忍了下来,崔兰亭不免心中对其高看了一分。
来访宾客见状,也纷纷瞅着机会告辞。崔家如今确实是不方便待客了。况且二太太如今哪还有心思待客?只是别家走了也就罢了,可这杨怀安……
王氏搂着崔明芳,虽没有碰到,可这幅模样也都看全了,何况今日若不能成其事,这人多口杂的,随便传出点什么,可怎么办。恨恨看了怀中的崔明芳一眼,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蠢女儿!人蠢也就算了,偏偏还要自作聪明!只是,谁让是自己的女儿呢,少不得要为她着想,为她善后啊!无奈叹了口气,终是开口道:“杨夫人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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