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粗犷汉子,大约四十多岁,浓眉大眼,两腮布满胡须,身上铠甲未脱,腰间还挂了把佩刀。那佩刀不同寻常,一看就不是用来装饰的花架子,刀鞘乃青铜所致,上面刻着古朴的花纹,年代久远,倒是辨不清是什么。纹路光滑,显然是经常擦拭的。刀未出鞘,却已经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汉子身后跟了一队人马,皆穿着铠甲,井然有序。汉子左右各一人,那左边的,崔兰亭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家胞弟崔临河,而另一边的人虽不认识,但见身上穿着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的衣服也明白了他的身份。
崔兰亭正自猜测着,那大汉已经大跨步走了过来,不过三两步已经到了崔兰亭眼前,伸手便将崔兰亭抱住,举了起来,像是对待三岁孩子一般,“好孩子!”
好一会儿,才将崔兰亭放下,看着崔兰亭颇有些茫然无措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十多年不见,不记得我了!”
崔兰亭眨了眨眼睛,脆声声唤道:“舅舅!”
这一声舅舅瞬间让魏平笑开了花。“好!舅舅走的时候,你才刚会开口叫舅舅,路还走不稳,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只可惜你娘命薄,瞧不见了!”一叹声,难以掩饰的失落与悲怆。
崔兰亭笑道:“都说娘舅娘舅,舅舅见到了,不和我娘见到了一个样吗!”
一句话说的魏平又笑了起来!“对!以后见了舅舅,便像见了你娘一样,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只管告诉舅舅,舅舅给你做主!”这话说的豪气,还不忘面带警惕的看了在场众人一眼。
崔兰亭应了,与临河道:“你怎么遇上舅舅的,不是说还要好些天才能回京吗?”后一句确实问的魏平。
“傻孩子!舅舅押着托合王子呢,哪能让自己的行踪让别人知道!今日天不亮就入京了,先去见了皇上。出宫便去找了刘威,正好瞧见临河来五城兵马司找人!”
崔临河小声凑到崔兰亭耳边道:“我去的时候,舅舅正在教训刘大人呢!”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魏平等人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早听见了。魏平指着刘大人道:“这小子就是欠教训!以前在边关的时候,还差强人意,如今在京里,我看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京畿重地,也能让贼人把几百万两的金银给掳走!这帮小子我看就是整日在吃干饭的!”
崔临河又在一边小声解释道:“刘大人以前去过边关,正是舅舅手下的。后来才被调任来的京城。”
崔兰亭了然!这一层以往倒是不知道。不过也无妨,左右如今靠山来了,她做起事来也不必在束手束脚,顾忌这顾忌那了。
崔兰亭喜上眉梢,拉着魏平道:“如今舅舅回来了,哪还有人敢欺负我!”
魏平大喜,忙拉了崔兰亭,“快要舅舅好好看看你!”
崔兰亭原地转了一圈,本事想让魏平好好瞧瞧,却不料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之痛,脚一歪倒了下来。
“怎么了!”魏平,崔临河,杨怀安三人都慌了。
“许是方才滚下来的时候扭伤了!”
魏平猛地把腰间的刀拔了出来,“哪个敢伤老子外甥女,给老子滚出来!”那把刀刀锋锐利,杀气十足,且魏平这一声大吼铿锵有力,在场众人都震了震,李夫人哪里见过这等人物,不自觉双腿开始发抖。
魏平虽是大男人粗枝大叶,但行军多年,自有一番敏锐瞧见了,立马将刀一横,“你这婆娘,给老子出来!说!我外甥女腿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刀锋横过李夫人的脖颈,仅仅一厘之距,李夫人脚下一软,顿时摊在地上,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
“老子瞧你很久了!眼神狡诈,总盯着我们做什么,必定不怀好意,哪家的,报上名来!”
李夫人哪里敢开口,在魏平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面前,还真怕魏平一时生气,一刀砍下来。
崔临河朝崔兰亭眨了眨眼,“舅舅!这位夫人可了不得,是户部仓部司郎中李大人的妻子!”
魏平一愣,“仓部司郎中?”户部分三司,仓部管的乃是军储!
魏平听得,气不打一出来,将刀一扔,准确无误的扔在李夫人脚旁,李夫人险些没晕过去!
“他奶奶的!我魏平好欺负不成!老子带着人在前线拼死拼活!他们在京城给老子拖后退!那么多的军饷,说是山贼掠去的,鬼才信!
老子管着西北十来年,哪家山贼敢在老子头顶上动土,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没这本事!老子几十万军队,没钱没粮,差点给蛮子给灭了!要不是老子把托合那小子给抓了!只怕老子这几十万人都给埋在西北!
如今倒好!他们爷们给我在后头搞鬼,家里娘们还来欺负俺外甥女!这还真当咱们魏家没人了吗!”
魏平伸手一把抓过李夫人扔给身后的亲兵,“把这娘们给我送到刑部去!”
李夫人唬了一跳,忙道:“大将军,这可是在京城,不是西北。我好歹是官家夫人,大将军可不能说抓就抓!何况,大将军说我家老爷害你,可得我证据!”
“跟老子讲证据,留着和皇上说吧!刑部的人只怕如今都将李家府上给抄家了,你还当自己是官家夫人呢!就差你这条漏网之鱼!赵武,送去刑部,告诉刑部的人,别再让我碰到有漏网的!不然,漏了一条,老子要他全家十条来抵!”
赵武半句话也不多说,领命提着李夫人便往外走!只看得崔兰亭崔临河,即便是杨怀安也目瞪口呆!
魏平死里逃生,在败局之下反败为胜,又立奇功,还抓了托合王子。于情于理,对于军饷之事,皇上都会给魏平一个交代!魏平今日这番作为,显然是今天入宫在宫中有所得,因而才有恃无恐!
这一层不仅崔兰亭几人想到了,在场的几位夫人也想到了。都往外挪了挪,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这边魏平又大喝,“张虎,出列!”
那一排亲兵之中,首位将士立即站了出来。
魏平挥了挥手,“去把这崔记钱庄里里外外都给我查一遍,男女老少但凡沾了边的人,蛛丝马迹一点也不许放过!老子就不信,这么多银子,贼人能拿得出去!找!把京城翻了个也得给老子找出来!哪些贼人,找到一个杀一个,找个两个,杀一双!”
崔兰亭扯了扯魏平的衣袖,“舅舅!不必这么麻烦!哪些银子上头我都放了七里香的!”
“七里香?啥东西?”
崔兰亭杏眼一眯,“是一种香料,香味清浅,常人少有闻得出来的。却能经久不散。咱们只需挑只狗儿来带路,便能找到银子的去向!”
魏平顿了顿,转而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崔兰亭的肩膀道:“不错!不愧我是魏家的人!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