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男子头也不回的继续紧张的注意着床上男子的变化,她不是交代过吗?怎么就这样随意的让自己受伤,想起今天推开门看到的一切,现在她还后怕着,被血染红了的衣衫,惨白的脸,瘫软的四肢,她真不敢相信如果她再来晚一步,这个男子是不是就要永远的离开她了,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脆弱。她甚至还在想,如果这个男子死了,在这个陌生的异世,还有没有人能在她危急的时候为她挺身而出,还有没有人为她的生死挂心。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生命,但也比任何人都不惧怕死亡,所以她不顾危险嬉笑着直面东方家的危机,所以她让这个男子此刻像个破碎的娃娃,所以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自责。她不该卷入这场风波,她应该按计划带着这个男子去沛雨县,她太自以为是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嘲笑众人的无知,一直站在高处卖弄她的聪慧,她也曾暗自为自己的谋虑喝彩,可是,事实上她算个什么?不过是来自科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不过是看了无数导演、编辑精心策划的电视剧、电影,让她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的计策,又有哪一个是出自她本人,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剽窃。她竟然没有为了这种行为羞耻,反而愈发得意,目空一切,这下好了,因为她的骄傲自大,伤害到了一直尽心保护她的人。她从未向现在这样厌恶自己,整个人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愧疚中。
“少爷,大夫来了,还是先让大夫帮迅雷侍卫诊断吧。”
“殊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让迅雷参与到这次的事件中,我不该让他受伤的,是我的错,我太高看自己了,我做出决定的时候没有预计到他可能遭遇的危险,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自私了。”翠衣男子恍惚着说道。
“少爷,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迅雷侍卫伤的不轻,再不医治怕……”
翠衣男子没有言语,放下一直紧握着迅雷的手,起身往屋外走去,殊云赶紧拉过站在一旁的大夫,对着大夫小声的交代着迅雷的伤事。
翠衣男子神情肃然的站在屋外,风吹的她的衣襟四处飞舞,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肆无忌惮的纠结着,殊云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感觉翠衣男子像是要乘风离去,羽化成仙一般,他心惊的上前一步抓住翠衣男子的衣襟。
翠衣男子感觉到殊云的靠近,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大夫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殊云走出来的时候,就是打算向少爷汇报迅雷的情况,可是见少爷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直接问迅雷,他心里生出一种酸涩的闷气。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少爷昨日让殊云想的办法,现在殊云已经想到了。”殊云其实心里根本没有什么计策,不过是不想被翠衣男子排斥在外。
“以后再说吧。”翠衣男子毫不在意的淡淡说道。
“可是,”殊云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翠衣男子漠然的神情,又什么也说不出了。只好安静的站在翠衣男子身后。
翠衣男子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相貌平凡的男子,肩上背了一个方形的木盒子,缓慢的走出来。
殊云见大夫已经出来了,料想迅雷的伤口应该已经包扎好了,连忙上前道谢:“谢谢大夫了,麻烦大夫跑了这么远的路,这是小小心意,还请大夫切勿推辞。”殊云一边说一边拿出一锭黄金递到大夫手上。
“管家客气了,为人治病是医者应该做的,诊金实在是要不了这么多。”大夫模样的男子没有接过殊云手中的金锭。
翠衣男子的背突然僵硬的挺直,放在腿边的双手轻微的弯曲,她缓缓转身,小心翼翼的看着身后的大夫,眼睛慢慢的瞪大,很快就蓄满了泪水,嘴角激动的颤抖着,她用力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感觉到一阵疼痛袭来。她咧开嘴,大声的笑了。
殊云和大夫的谈话被翠衣男子的笑声打断,他们这才发现翠衣男子的怪异。殊云正待上前询问,就被翠衣男子推开,只见翠衣男子轻盈的像只小鸟,飞扑到大夫的怀里。
殊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怪异,他家少爷,那个冷静骄傲的男子竟然像个怀春的少女一般欣喜的紧紧抱着大夫,而大夫显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不知所措的愣住,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少爷,你怎么了,迅雷侍卫已经没事了,你快快放开大夫。”殊云不怎么太用力的拉着翠衣男子。
翠衣男子毫不理会殊云,欣喜万分的对着大夫说道:“志华,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我好想你,天天都在想你,我一个人在这里觉得好寂寞,好害怕,还好现在看到你了,小睿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跟你一起来的?现在他在什么地方?快点让他出来见我啊。”
“东方少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志华,我姓上官名轩。”大夫努力挣扎着说。
“志华,呜呜呜呜,志华,呜呜呜呜,你来找我真好,呜呜呜呜,我一个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怕,好怕。”翠衣男子一把眼泪一边鼻涕的哭诉着。眼泪就在大夫的长襟上擦,看起来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东方少爷,我真不是什么志华,你认错人了。”大夫无奈的朝殊云使眼色。
殊云不敢置信的看着扑在大夫怀里失声痛哭的少爷,这样的少爷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从小在东方家长大,可是一向跟少爷鲜有来往,不过也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些年,他了解的少爷是对人极冷,对事公正,不愿与旁人交际的人,也不喜旁人碰触她的身体。可是今天的少爷,不仅为了迅雷受伤失了方寸,还抱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在那个男人怀里哭。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少爷,先放开大夫,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殊云努力掩饰心中升起的强烈的怒火,用力的把少爷往自己怀里拉。
大夫终于挣脱了翠衣男子,朝殊云拱拱手,狼狈的逃开了。
翠衣男子完全沉浸在重逢的欢悦中,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落到殊云的怀里了,继续哭嚷着,“志华,呜呜呜呜,志华,呜呜呜呜,怎么办啊,我差点害死迅雷,他一心一意的护着我,我却差点害死他,呜呜呜呜,怎么办啊,志华。”
殊云瞪大眼睛,看着少爷在自己怀里磨蹭,他竟然有了反应,该死,他怎么就对一个男人有了反应,对了,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找过女人了。
“志华,你带我走,带我走,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了。呜呜呜呜。”
殊云努力压下身下的炙热,轻轻推开少爷一直往自己怀里钻的脑袋,这样一来才看清,少爷此时眼睛已经哭的像个核桃,脸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嘴也红红的,让他刚刚压下的欲火更猛烈的袭来。
殊云被自己的反应惊呆了,什么也顾不上用力的推开少爷,然后闪身离开了。
翠衣男子还是呆呆的站着,肩膀轻轻的抖动,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无辜的眨巴眼,一时间也蒙在那里。
瑞兰别院,两名高髻宫装女子对立正站在荷塘边。
头插九凤金步摇的宫装女子指着荷塘里怒放的荷花说道:“三妹看看这荷花开的怎么样?”
头戴白玉兰花攒的宫装女子顺着女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娇笑着说:“要比贵妃娘娘院里的开得自由些,也灿烂些。”
“三妹倒是意境深远,不过你没有看出她开的太美了吗?这样的美丽,像是在全力绽放生命里的最后时光,让人心生不舍。”贵妃娘娘若有所指的说着。
“可是,花不都有凋谢的一天吗?既然早晚也要凋谢,不如趁开放的时候,努力夺人眼球。这样至少也绚丽一时。”
“三妹,无论花开花谢,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冷眼旁观而已。”
“大姐真的只是冷眼旁观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找到这来,如果妹妹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又何必跑这一趟呢。”女子淡淡的笑了笑,指着在风中摇曳的荷花继续说道:“大姐以为这荷花为什么洁白如玉?不过是为了掩饰她脚底肮脏的淤泥。”
“三妹,你,你不要太过分了。”贵妃娘娘用力的捏紧了拳头,极力隐忍着心中的怒火。
“大姐又何须动怒,也是,这些年大姐在宫中可谓得尽风头,何曾有人这样失礼的说出这些实话。”女子俯身摘下塘里一支荷花,缓缓说道:“大家只告诉你,荷花洁白如玉,却没有人告诉你她为什么就样清丽。有一天,荷花越来越迷人,渐渐的开始憎恨起脚下的淤泥,于是她决定斩断跟淤泥的一切联系,而她的执意,只会让她日渐枯萎。”
“三妹,你我姐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自小感情就好,我也不怕跟你明说了,现在姐姐我只是表面风光而已,虽然贵为贵妃,掌管后宫,可是年老色衰,皇上身边的年轻貌美的女子越来越多,除掉了一个,就再补上一群,妹妹你可知道姐姐我在宫中也是艰难度日,随着皇上对我的疏远,父亲在朝堂上也举步维艰,皇上三番四次的借故为难父亲,朝中的官员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见到这种情况,也都开始排挤父亲,更甚者,日前皇上还想撤了父亲太傅的职,还有大哥,大哥的生意遍布全国,近日却常常被各地官府无故扣押货物,害的大哥近来也是连受重创,这次东方家的事,我跟父亲还有大哥都商量过了,要留住萧家的辉煌,就必须要有所牺牲,而牺牲你,显然不是我们愿意的,不过,谁让你们东方家太嚣张。引起了皇上的注意,现在皇上要对付你们东方家,我们本就自身难保,更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了。”
“大姐说的有理,对于东方家的事情,妹妹我本就不想连累父亲和姐姐,今日前来只是想跟姐姐话别,今日过后,我们怕是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女子的眼中染上了浓烈的哀伤。“皇上对父亲早有不满,如姐姐所言,父亲现在也自身难保,而东方家怕是难逃此劫,所以以后姐姐在宫中更要多加小心,失去了父亲和东方家这两大依仗,姐姐可要多替四皇子考虑考虑,四皇子不是还没有纳正妃吗?姐姐一定一要替他找个家世显赫的女子,将来也好有个依仗。”
“三妹,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女子这番话,讲到贵妃娘娘的痛楚了,四皇子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皇上却迟迟不肯指婚,再加上这些年虽说她不再受宠,可是皇上还是让她执掌后宫,很大一部分就是看中了她身后的各方势力,虽说此番是被皇上逼到死角,不得不牺牲东方家,可是不可否认,对她和四皇子的未来都很造成很深远的影响。
“大姐,妹妹只想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