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文素娥都明里暗里地向文绿翩打听着往年游湖的事,文绿翩虽然没有明白地告诉她庶出的在那里不讨好,但也隐晦地提及了一些,甚至随口说了两句去年的事,就当是给文素娥提个醒。
文素娥是聪明人,自然能从文绿翩的话语里提取到信息,心下也有几分明白,一个家族里嫡出的素来跟庶出的都是表面姐妹,真正不计较、你亲我爱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都是凤毛麟角。不过,就算再看庶出的不顺眼,嫡出的出门在外也甚少有会明目张胆地刁难自己姐妹的人,但对其他家族的庶出的,可就要看碟子下菜了。
文素娥虽然有心理准备自己今天会受气,但她却不愿就此不去,这是她露脸的机会,也是接近大家族千金的机会。要知道盛京就这么大,就算现在没有接触,也难保将来会有接触,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那些世家贵族小姐们的性子总是好的,这样将来打交道的时候才容易找到方法。
只不过,此时的文素娥却没有想到第一个出声刁难她的人会是跟恪靖侯府有关联的徐婉莹。
徐婉莹是太师府的二小姐,长房唯一嫡出的小姐,其父是正四品的户部给事中,其母是右将军黎火烈的嫡女。但她的祖父徐太师曾是和顺帝的老师,素来受和顺帝尊敬。而徐太师的嫡妻就是文绿翩、文妙姝和文素娥的二姑祖母文漓儿。所以,徐婉莹跟她们也算是表姐妹。
徐婉莹自幼娇生惯养,其母身为武将之女,性情跟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比较粗心和肆意飞扬,而徐婉莹受其影响,为人难免有些不知轻重,张扬跋扈,而她素来又是最看不惯庶出的,所以当她一见到跟在文绿翩身后下来的文素娥时,立马拉长了脸,走了过来,不悦地看了眼文素娥,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那眼神就像是文素娥是什么脏东西污了她的眼似的,继而撇嘴不悦地道:“无双表姐,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话语里毫不隐藏的厌恶……
徐婉莹的声音不算小,顿时周边三三两两在聊天的少女不由得转头望了过来。被这般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文素娥不禁俏脸绯红,面上带了几分尴尬。
文绿翩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淡淡道:“婉莹表妹,二妹妹也是恪靖侯府的小姐,你也该叫她一声表姐,还有本郡主带她出门有什么不对吗?”
文绿翩这么说的意思,本意在提醒徐婉莹,文素娥也是恪靖侯府的人,而徐家跟恪靖侯府是姻亲,在外头这般不给恪靖侯府面子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然而,文绿翩始终不够了解徐婉莹,在徐婉莹心目中庶出的也就比下人的身份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她本来平日就不屑于唤文素娥一声表姐的,现在听见文绿翩说她“应该叫文素娥一声表姐”,立马就心生不悦,鄙夷地道:“就她也配,不过是个庶出的、不上得台面的东西而已,表姐带着她来参加只有我们嫡出小姐才能参加的宴会,这不是平白的拉低咱们的身份吗?”
这话倒是说得重了,文素娥立马眼眶微红,微咬下唇,慢慢地低下了头,低垂的眼眸染上了深深的怨恨。
文绿翩脸上的笑容敛了下来,不客气地道:“婉莹表妹此言差矣,二妹妹就算是庶出的,那也是你表叔的女儿,婉莹表妹这样说,是在质疑二叔吗?再说了,如果庶女的存在就能拉低嫡女的身份的话,那在场的哪一家没有姨娘庶子庶女的?难不成诸位在家也要避开庶姐妹不成?而且照婉莹表妹这样说,岂不是觉得有庶子庶女的家庭他们的门庭也要低人一等?”
本来看在文漓儿的份上,文绿翩多少还是会给徐婉莹一点面子的,但一来徐婉莹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这不仅是在落文素娥的面子,更是在赤裸裸的打恪靖侯府的脸,虽然文绿翩心底并不在意恪靖侯府的面子,但在外头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任人落恪靖侯府的脸,她毕竟还是恪靖侯府的人;二来让文绿翩想起了前一世徐婉莹做过的一件事。
前一世的时候,徐太师把徐婉莹许配给了一个新科探花,那个新科探花虽然不是什么寒门学子,但也是个落魄家族出身的。徐婉莹知道了,自然不肯,文绿翩记得她那时候还闹得挺凶的,特别是在她让人打听到那个探花居然是家中丫鬟出身的姨娘所生的之后。可没想到,那一次一向很疼她的徐太师却像是铁了心般,不论她怎么胡搅蛮缠、撒泼,都不肯取消婚约,硬要把她嫁过去。结果,徐婉莹见取消婚约无望,居然派人去截住那探花,生生将人家给打死了。这事一出,素来爱才的和顺帝龙颜大怒,不但狠狠斥责了其父教女不严,甚至下旨让徐婉莹到感恩寺出家。
而徐太师和徐老夫人文漓儿也因此事深受打击而相继病倒,徐家自此沦为盛京的笑柄。
而站在局外人的立场,文绿翩觉得如果一个女子性情只是张扬跋扈了一些也就算了,但像徐婉莹这般恶毒到随意伤人性命的地步,未免太过了。所以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文绿翩不介意煞煞她的性子,希望她日后遇事能够三思而后行。
不过可惜了,文绿翩的一番良苦用心徐婉莹却是体会不到,她只知道文绿翩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她面子,顿时对文绿翩也不满了起来,嚷嚷道:“无双表姐,她不过是个庶女而已,你居然为了她这般数落我?你……我要告诉祖母!”
文绿翩气绝,差点忍不住翻白眼了,好歹文素娥也是她的表姐,她这般对文素娥不敬,在外人眼里只怕早就质疑太师府的家教了!
文妙姝还在马车上时就听见了她们二人说话的内容,不禁暗暗心喜,看来今天不但能整治到文素娥,还能让文绿翩跟徐婉莹翻脸。
下了马车,文妙姝款款走过去,含笑道:“大姐姐,婉莹表妹,你们在聊什么呢?”
徐婉莹虽然脸上的怒气还没平息下来,但也不好冲文妙姝发脾气,鼻子里哼了哼,努努嘴道:“妙姝表姐,你一向不是不跟庶女走得近的吗?今天你们怎么带着她出门的?”
文妙姝“哦”了声,娇声轻笑道:“祖母说二姐姐一直呆在家里,难免有些沉闷,就让二姐姐跟我们出来散散心。婉莹表妹,二姐姐虽然是庶出的,但也是我姐姐,既是姐妹,又岂有不亲近之理呢?婉莹表妹不常去恪靖侯府,莫不是误会了?”
闻言,徐婉莹面上闪过不自在,撇了撇嘴,道:“原来是舅祖母叫你们带她出来的啊。”话虽如此,心里难免有些埋怨文绿翩方才不解释清楚,还一再对自己说教。
文绿翩暗暗冷笑,文妙姝就是这样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替自己攒好名声。她的那一番话说了出来,恐怕那些不明真相的都会以为她是个很友爱姐妹而且还是庶出姐妹的人。
内心里虽然对文妙姝的行为不以为然,但文绿翩也没兴趣在大庭广众下拆她的台,给别人看戏的机会。
众人在岸边聊了一会,就见万家的画舫缓缓地驶了过来,停在码头边。
床头甲板上正站着几名女子,其中站在前面的女子年龄较长些,但见她一身海棠红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着月白色灰鼠皮披风,三千青丝挽着个简单大方的流云髻,斜戴着枝赤金翡翠流苏金步摇,眉清目秀,肌肤白里透红,整个人尽显端庄大气。这人正是曹国公府的大小姐万静姝。
在她左手边的是个跟她长得很像的较为年幼的女子,一身蜜粉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披着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头上戴着几枝精美的发钗,不似万静姝的端庄大气,她更显几分俏丽动人。这是万静姝的嫡亲妹妹、曹国公府的二小姐万静思。
在万静思身后的年龄相仿的少女虽然更显得艳丽了些,但穿着打扮明显比不上万静思的那般华贵,这个应该是万静姝和万静思的庶妹万静言了。
而在万静姝右手边的也是名十二三岁的少女,雪肤花貌,面若银盘,凤眼轻挑,朱唇欲滴,外穿银色的狐皮轻裘披风,内衬鹅黄色的牡丹花抹胸,明亮的颜色更衬得她整个姿容娇艳,这人正是吴国公府的三小姐高明珠。
万家与高家是姻亲,高明珠的姑祖母正好是万静姝和万静思的祖母,几人一向很合得来,所以对于高明珠现在会在万家的画肪上,众人也不觉得奇怪。
众人相继着上了画舫,虽然人不少,但好在万家的画舫也够大,所以倒也不会出现拥挤的现象。
文绿翩跟万静姝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丫鬟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而文素娥紧跟在其身后,她大概是觉得在文绿翩身边会少很多麻烦,而且文绿翩所在的圈子都是身份高贵的人,她跟着文绿翩,文绿翩总不好不为她介绍吧。
文绿翩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她内心里打得噼里啪啦响的小算盘,但也不在意她跟着自己,只要她不给她找麻烦,文绿翩也睁只眼闭只眼。
今天万静姝请来的都是几个王府和国公府、侯府的小姐们,至于其他的都是二品以上大臣家的千金,比如徐婉莹,比如傅舞阳。这些人都是懂规矩礼仪的大家闺秀,甚少会在公众场合失礼于人前,所以虽然有的私底下不和,但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找对方麻烦。但凡事总有意外,有些人天生就是爱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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