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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

废弃的冷院木屋里,窈窕蜷缩在稻草丛里,冷得瑟瑟发抖,身上火红缎绣金纹的嫁衣皱巴巴的,她伸出冰冷的指尖,不断往褶皱处压着,一只手偶尔抬起理理早已经打结的头发,那双隐在阴影里的眼睛瞧不清神色,难测悲喜。

李嬷嬷有些不耐烦的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了角落里的窈窕,她眼里露出一抹不屑和讽刺,几步走到她跟前立刻就闻到一股恶臭味,赶紧将手中的食盒往地上重重一放,开口就骂:“丢阿妈,咱咋就摊上这么个破事儿!”

李嬷嬷越说越恼,瞧着窈窕那乱糟糟的头发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把食盒踢翻了,里边儿的素汤洒了一地。

窈窕却是不瞧她,将遮挡视线的乱发撩开,打开食盒,瞧着里边儿的食物,抬手就抓,抓了一把便往嘴里噻,看上去不急不缓的,可做出来的动作却实在是低等和粗鲁。

李嬷嬷越瞧越觉得晦气,又啐了一口。

窈窕却没吃几口就止了动作,送来的这些剩饭早已经冷了,米饭入口僵硬,吞入肚里更觉得难受,到底曾经过的是小姐般富贵华丽的生活,现在这日子,还不过三月,身子便已经垮了,她不由得低低笑了一声。

这屋子里阴寒潮湿,窈窕这声音来得突兀,听上去轻飘飘的,像是积攒了无数怨念,直把李嬷嬷吓得手一抖,匆匆忙忙整理好食盒,赶紧往外退去,看上去就像是有恶鬼在追赶她一般。

“哎哟!”可刚一开门就受了阻,李嬷嬷被一道力量撞得往后一倒,又联系到方才那阴森森的笑,只觉得突然之间心跳如鼓,却听头顶传来一声冷呵:“混账东西!”

“啪!”同时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李嬷嬷脸上,将她打得往旁一偏!

李嬷嬷直接懵了,愣愣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着蝶恋花图文的精美绣花鞋,然后是滚雪细纱的裙摆……李嬷嬷豁然抬头,果然瞧见一张柔美绝伦的面容正皱眉瞧着自己,脸上还有些余惊未定的模样。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求羿王妃责罚!”李嬷嬷赶紧扑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心头胆颤非常,这位羿王妃深得王爷宠爱,为此连王妃同父异母的姐姐都被王爷处置在此,她一个小小的贱奴……

“责罚?你以为你的命能比我家主子肚子里多小王爷金贵?”方才那呵斥李嬷嬷的声音回应到,听上去有几分气愤,可更多的似乎却是傲气。

窈窕微微抬头,瞧着门口那被七八个下人簇拥,身着华丽的美丽人影,心里头也不知是何滋味,这些个一唱一和的把戏,她过往怎的没瞧出来?犹记她初入宰相府之时,被下人刁难,便是这位姐姐出言帮了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孤独伶仃,这位姐姐司徒婉柔又以温柔正义的形象出现,瞬间便让自己交了心,自此便决定了此刻的万劫不复。

果然下一刻,只见司徒婉柔皱了皱眉,朝着身侧的丫头低斥道:“春江,李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你不得放肆。”摆摆手,“水暖,你带李嬷嬷回去好生休息。”

春江瘪了瘪嘴,连声道是,司徒婉柔身侧的水暖得到主子示意,又赶紧去扶了李嬷嬷起来,一来二去,原本胆颤的李嬷嬷瞧着司徒婉柔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感动。

窈窕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春江水暖是自小便跟着司徒婉柔的丫头,两人的名字取自‘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名字听上去倒别有一番味道,只可惜同司徒婉柔一样,不过都是表象罢了。

似是看到了窈窕嘴角的笑意,司徒婉柔脸上的温柔之色越发明了,她放软了声音:“春江,你们出去守着,本王妃有些话要同姐姐说。”

春江微微犹豫,给司徒婉柔加了一件鹅绒大氅这才退了出去。

厚厚的木门慢慢关上,房内又顿时变得黑暗起来,司徒婉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并不凸显,可是这里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生命,她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荣光,却是向前走了几步,直到靠近了窈窕,她这才顿了脚步,轻轻一笑:“本王妃的好妹妹,这些天可真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如今本王妃身怀麟儿,好妹妹你的任务,也就终于完成了。”对迎面而来的臭味似毫无所觉。

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司徒婉柔脸上的光芒看上去更加夺目:“三个时辰之后,‘羿王妃之姐久病不愈,香消玉殒’,紧接着‘羿王妃悲痛,在其姐灵前晕倒’,最后是‘羿王妃怀有身孕’两个消息便会接踵而至。”

司徒婉柔笑得开怀:“本王妃的孩儿还未出世,便会被冠以福泽之名,名响天城。”

窈窕眼底燃起一瞬的通红,遂又渐渐消寂了。

以大秦国的习俗,若在喜事期间传出丧事,那便会被视为不详,但若是在丧事之间传出喜事,反会被视为福泽,司徒婉柔的棋,下得真好。

许久,窈窕才道:“这样听来,倒该多谢姐姐恩赐。”

她的声音又干又裂,像是割在木头上的锯子,让人听起来格外难受,司徒婉柔忍不住皱了皱眉,可瞥着窈窕那可悲的模样,回想着这个直到九岁才被父亲带劲家门的卑微庶女其实除了身份讨厌一些之外,还真的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叹了一口气,司徒婉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天悯人:“妹妹啊,可别怪做姐姐的心狠手辣,要怪就怪夏家留给了你富埒陶白的嫁妆,要怪就怪你那外公对当今圣上有恩,竟恬不知耻地去求圣上将你许配给弈王,要怪就怪你不知好歹,若是你安安静静地呆着,做姐姐的又如何舍得毁你喉咙?”

窈窕忍不住摇了摇头,即便这司徒婉柔做了再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也可以装成那朵洁白的百合花。可是除此之外,听到司徒婉柔亲自承认,窈窕心底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惆怅,愤怒,和恨意。

这里是羿王府邸,一切尽在羿王的掌握之中,司徒婉柔没有哪个能力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鸠占鹊巢的事。

弈王秦戎羿的生母德妃夏百合,同自己的母亲夏晚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外公膝下只有两女,自己的生母夏晚莲在生下自己不久之后,便中毒而死,外公气愤之极,亲自从大老远的樊城跑来天城将自己接了回去,一直养到自己九岁,终究撒手人寰。

虽夏家是商宦之家,地位本不及朝廷命官,可夏家富可倾城,圣上对夏老爷子更是尊敬,所以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惹得起的,在他老人家弥留之际,因放不下自己,更想着自己再也不能为在宫廷险恶里斗阵的女儿夏百合支起一方天地而常常独自叹气,经过重重思量,他最终给圣上请旨,恳请自己成为弈王之妃,为的便是之后相互扶持。

而那惊人的嫁妆,便是自己的支柱,还有今后对德妃,对弈王的支柱。

谁料,弈王的心太大了,除了要嫁妆他还贪图更多……所以他抛弃了自己。

皇权,宫廷,繁华,荣耀,权势……就这么有吸引力么?

窈窕突然觉得眼睛干涩,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此事,百合姨和父亲是否知晓?”

司徒婉柔眼神怜悯:“若没有德妃和父亲的支持,我们又哪里敢如此嚣张地偷梁换柱?你记得本王妃是从何时对外宣传得了怪病的么?那不就是妹妹刚被赐婚后的不久?妹妹可还记得,为何你初到天城便要以纱巾遮面么?那还不是因为妹妹在途中遇到了盗匪,刮花了妹妹的脸。这前前后后——你说巧不巧?”

窈窕心口一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里曾经有一条不明显的凸起,可早在多年前便已经完好。

当年她因容颜被毁就带了一块纱巾,后来认识了百般维护自己的司徒婉柔,那个时候司徒婉柔得了怪病,面容也几乎被毁,便也一直带着纱巾,自己一瞧也就更觉得亲切了。可自己脸上的伤毕竟没有司徒婉柔的严重,之后名医甚至诊断,司徒婉柔的脸怕是永远也不能完好了,自己听着也是伤心无比,便瞧着司徒婉柔许下了诺言,说要同她一起戴纱巾直到出嫁之日。所以即便之后她的伤疤已经完好,她却还是遮掩着容颜。

同时,也正是因为自己脸上的伤和司徒婉柔那所谓的‘怪病’,所以她二人之后都几乎没有同其他千金小姐之间有所往来,几乎便是闭门不出了。等到了出嫁之日,她更是没抵挡住司徒婉柔的黯然伤心,亲自进宫了一趟,请求德妃能让自己将姐姐接入王府养病,开了这么一个从未有过的先例。

结果这些,原来都是司徒婉柔在为自己的‘鸠占鹊巢’创造条件。

结果这些,原来都是他们的阴谋!

她们甚少出府,姐妹又感情深厚,若是身份颠倒,又有会注意?谁又会怀疑?!

她竟然被人整整诓骗了六年!而这些欺骗自己的,竟都是自己的亲人!

她曾经以为自己虽然失去了挚爱的母亲和爷爷,可上苍却是公平的,又送给了自己一个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善良的姐姐,还有一个可亲的百合姨,一个甚少见面的俊美的夫君。

她以为,从此的日子,便是父慈母爱,姐妹和睦,夫妻相携。

却没想到,她身披火红嫁衣,迎来的不是更美好的生活,而是一个人间地狱!

秦戎羿甚至只瞥了她一眼,便断送了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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