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窈窕从老房子拿来了几件自己的破衣服,和那套破棉被,让徐氏帮忙收整着,便匆匆去请了村里的李大夫李准。
李准如今已经六十又七了,曾经担任过木子村村长,后来儿子孙子又接连中了秀才,家境算得上是木子村中数一数二的,地位自是颇高。
实际上以李准的条件,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年龄还出门看诊,但他越是老了,越是闲不下来,一不做事便觉得心里慌、身子痛,家里的小辈们扭不过他,只好应了,不过却是配了一个小厮天天跟着以防万一。
李准这也不是第一次来给刘婉姝瞧病了,每次看着这娘俩他就不由得暗地里摇头——‘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家里人哟!’这一次看着两人搬了出来自个过,也不知是喜是忧。
给刘婉姝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颜色、唇色、舌苔等,李准朝着窈窕招招手:“丑丫啊,你娘的病那是一日一日累计下来的,本就因生你之后未调理好身子落了寒症,后虽有看病服药却都没好个彻底,一见好便又下地务农或洗衣,寒气本就没退,这便又给加重了。这病说重不重,说轻却是不轻,到了如今这样子,若再不调理,外邪不散,寒入心脉,怕就没得治了。”
看着窈窕倔强的干瘦小脸,李准叹了一口气:“老夫暂时准备了几副药,你先熬着让你娘喝了,但这些药对你娘如今来说,只能缓缓,我这里给你说一个药方,你且记着,最好找个时间去镇上把药抓来。”
这里毕竟是乡野,有些药材还是比较缺乏的,不过李准以往给刘婉姝瞧过病,所以来之前便备了一些。
李准摸了摸胡须,微微思索,便开口道:“柴胡9克,前胡9克,川芎6克,枳壳9克,羌活9克,独活6克,茯苓9克,炒桔梗6克,人参6克,甘草5克,生姜2片,薄荷2克,水煎,每日分三次温服。”
“这也不是什么难得的房子,主要是调理为主,并非会立即奏效。”一边儿说着,李准的头一边儿不自觉地微微摇晃了起来:“另外,平日里也可以多喝些红枣水,糯米粥,或者红糖水,这些都对驱寒有作用,当然,自身的保暖也要注意,多以热水拭身,泡脚……长期坚持,可稳固根基,体寒的情况也就会慢慢好转了。”
又一顿一叹:“哎,只不过这根治,怕是不能了。”
李准话才落,屋子里的徐氏就急道:“李大夫,您老人家好歹也写个药方啊,这么多可让丑丫如何记得住?”
李准是村里出了名的老顽固,这从他至今还要提着药箱给人看病就可以看出来,除了执拗,最是讨厌别人质疑自个儿,现在徐氏这么一开口,他立刻眼睛一瞪:“妇人家家,见识肤浅!老夫岂能是这等不用脑子做事之人?丑丫记不记得难道老夫还能不清楚?”
徐氏被噎的郁闷地干笑一声。
李准又哼哼几声,不满地转身,也不等窈窕问诊金,便不断摆手:“丑丫,你如今也不容易,这药钱就先欠着吧,等你哪天有了,再拿来便是!”
窈窕和李准这三个月来也接触了好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自然便是她刚成为夏窈窕的时候,当时自个儿浑身高热,正是这位李大夫给自己看的病。
那时她还没睁开眼,只听得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恩,挺苍老:“丑丫她娘,这孩子都烧了三天了,村里别说药材有限,这药材的质地也是大不如县里的!都说丑丫有个有钱的老爹!这狗东西怎么就这么不是个东西?留着这孩子在这里遭罪!要老夫说,这孩子拖不得了,要赶紧送去县城!不然不死也得残……嗯那没良心的狗东西要是不让你们进家门,老头子就跟你一起在门外闹他个天翻地覆,看他要不要脸?!”
然后,窈窕就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她太好奇了,哪家老人嘴巴这么不饶人?可却偏偏又不让她讨厌?
然后她就看到了李准。
这个外别扭内里却热心的别扭老头子。
窈窕也没拒绝李准的好意,先后送了李准和徐氏出了屋子,立刻将自己从老房子带出来的药罐子翻找出来,在屋子外面用石块撘了一个小灶,找了些稻草捡了些碎柴准备熬药。
这些个曾经她丝毫未沾过的活儿,如今做起来已相当娴熟,夏家人对她们娘俩的确苛刻,以前夏窈窕还小的时候,家里生活、煮饭、洗衣、砍柴一些事宜全部是交由刘婉姝来做的,甚至有时候还要被逼着去田里做苦力,之后刘婉姝身子越来越差,到了最近两年,这些事就几乎全部落在了夏窈窕身上。
要知道,夏家加上她们母女二人在内,可足足有七口人,伺候他们,可不是一个好差事。不过也正是因为做得多,窈窕来了也不过三个多月,已经正儿八经地完全融入了小村姑的贫穷生活。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窈窕对自力更生有了更加足够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