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这锅和这碗多少钱？”这已经是窈窕来询问的第三家杂货铺了，同前两家一样，这家杂货铺的掌柜瞧着她的穷酸样也没抬价的心情，直接怏怏的摆摆手：“最低价格，这锅和碗加起来算十八文吧。”
十八文，并不贵，甚至以窈窕曾经大小姐的眼光看来，相当便宜。
这甚至是三家中价格最低的一家了，可是再廉价，她也买不起。
窈窕忍不住撇了撇嘴，她的家当连一个锅一个碗都买不起，这着实让她颇为郁闷，可是吃饭总是过日子的首要条件吧，她总不能连锅都放弃了？
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窈窕下意识一个巴掌拍向了自己脑袋：“笨！我怎么这么笨！”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掌柜，“请问掌柜的，你们有什么烂锅？破碗？便宜点儿卖给我？”
这家掌柜是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国字脸，下巴上有一圈打理得整齐的胡须，看上去有几分正直。一听窈窕这话，下意识皱了皱眉：“小女娃子，你拿这烂锅和破碗做啥？”
修复之能是窈窕的秘密，她也打定了主意也只会让它成为秘密，自然不会多说，双手食指不由得相互打起了绕，眼睛看向了自己不安分的脚尖：“那个……我家里穷，也没钱买好锅好碗了，便想将就破铜烂铁用着，等我攒够了钱再买。”
说得虽然是实话，心里却有几分虚。
那掌柜一听，目光立刻柔和起来，分别拿了一个窈窕方才看的锅和碗：“这样吧小女娃，这一个锅一个碗，就收你十文你看成不？”
窈窕的头却如拨浪鼓一般拼命摇了起来：“谢谢掌柜了，我不要好的锅碗了，你若是有坏了的，再便宜些卖给我就是了。”虽然知道这个价格掌柜必定没有赚自己的，可十文钱，那也几乎是她的全部家产了，况且，她想要为之后买布料多剩些子儿来。
“哎，我倒是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女娃子。”掌柜虽然这么说着，可看着窈窕的目光又同情了三分，想必这女娃是因为家里实在是穷得不行了，才会如此吧，一边朝里走，一边又道，“女娃子，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没过一会儿，那掌柜果然手里拧了一个破锅就出来了，这锅比方才窈窕瞧的那个要大了一倍，不过却正好烂在底部，那突兀的三个不规则口子在昭示着它已经失去了炒菜做饭的基本作用。
掌柜瞧着这锅，犹豫地拿给窈窕一看：“我这锅破的地方太正中了，可能将就都将就不了，女娃子你看……”
“没事儿掌柜的，多少钱？我要了。”窈窕拍拍胸脯，豪情万丈。
这孩子，真的是少根筋，掌柜叹息一声，递给窈窕：“这锅的破口也不小，我即便是拿去补，也要花费近十个铜板，若是没补好，也卖不了原本的价格，本来也就是打算当废铁卖掉的，便送你吧……哎，若不是这几年年年盈亏，那尚好的锅，就是送给女娃子，也是无妨的。”
窈窕看着这掌柜双目真诚，知道他没有说谎，心里也有几分感动。她曾经跟着外公学了不少生意方面的知识，知道商人最忌破财，最忌同情心泛滥，毕竟这世上可怜人千千万，若是每一个都去顾及，那还如何做生意，如何敛财？所以外公曾经告诉过她，即便遇上的买主再凄惨，也切记勿要不收取分毫无偿赠送，即便是收一个铜板或者得一日劳作，那也是要的。
以外公的意思大概便是觉得，免费赠送得多了，会引他人聚集，到时候他们无法兼顾，反而会让自个儿上下为难；免费赠送得多了，会磨砺掉受恩者原本可能存在的硬气，心智不坚的，甚至从此便指望他人怜悯相赠过日了，所谓害人害己。
她一直觉得外公这个想法太冷漠无情了些，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也渐渐悟出了不少个中道理。
所以听这掌柜说得真诚，窈窕还是有几分动容，却是从兜里摸出四个子儿来，递给掌柜：“外公曾教导过我，不收嗟来之食，虽然给的不多，可掌柜你一定得收。”
掌柜本想拒绝，可看着窈窕那股倔劲儿，也只能摇头无奈应了，可窈窕走时，却是硬塞来两副碗筷，并且怎么也不收窈窕的钱，这让窈窕颇为无奈，方才那四个铜板，可不正好就是这碗筷的价格么？到头来，这破锅还不是等于是那掌柜送给自己的？
买了锅碗，窈窕又去两间绣房询问了大概的收购价格，除去云水绣的收购价格更高些外，在同等布料和绣工的情况下，绣品花样的收购价格以低到高如下排列：花草花样，动物花样，鸳鸯壁合、文定吉祥花样。
了解清楚后，窈窕这才去布庄询问价格，最后寻了一家便宜的，在掌柜疑惑的目光中用总了六个铜板买了一尺麻布，以及一袋布坊制衣裁下不要的废料。
这麻布拿来刺绣自然是不可能的，这种布料即便她绣出再好的图案，也注定卖不了高价，到时候只是劳神罢了，这布是窈窕拿来自个儿用的，她的衣袖和裤脚实在是短了一截，应该补补了，这样也能舒舒服服的挨过这个秋天。
至于废料，窈窕方才瞧见了好几块大的，这些都足够做成一个小荷包，而且还是纺绸，这种布料一般只有稍微有钱些的人家才会使用，到时候她好好绣，必定能把今儿花出去的钱都赚回来。
想着方才瞧着的布料，窈窕脑海中划过好几个图案，心中有了大概主意，又找了一家杂货店，用掉了最后的三文钱买了三种颜色的绣线，这才满意地扛着烂了底的大锅，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