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副处生得骨架高大、心宽体胖，可能长期坐在办公室里比较少活动的关系，一路的颠簸让其略显气喘，年轻的秘书小姐体贴地递过纸巾让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与油脂。
坐在头排的青木镇镇民赶紧让了两个位置出来，质朴敦厚的镇民们对于省城下来视察的领导还是存有一定的敬畏心理的：“张副处来得正好，正好颜总刚刚给了我们一份什么监测报告，我们没什么文化也看不太懂，正好您给我们分析分析……”
闻言，何副处脸上静默一片看不出思绪，而旁边长得年轻漂亮的秘书小姐倒是先出声了，大大的眼睛粗略环视了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有这回事？我说青木镇的人怎么全都聚焦到这块旷地上来了……你们都放心吧，咱们张副处本身就是吃这行饭的，有猫腻的话绝对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您说是吧，张副处……”语气里有那么一点趾高气扬的味道！
张副处脸色微微一僵又恢复过来，郑重地点点头，接过了镇民热情递过来的那份环境监测报告和节能环保生产指标书，有模有样地道：“嗯，待我仔细瞧瞧……”
赵大屿唤工作人员端来了水，亲自给张副处端了过去，硬生生地在头排座位占了一个位置，将谄媚和客套的火候掌握得很好：“张副处是吧，久仰久仰，我赵某是这次市里派下来协调钢铁厂和青木镇镇民之间矛盾的副委，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待会儿我再代表市里找个地方和您叙叙旧……不知道这次张副处您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赵大屿打算先探探口风，毕竟省城是整个华南省的权力中心，哪怕只是一个清水衙门里的闲职也不能等闲视之，说不定哪天就能蹦出一条大鱼来，因此让他一个市副委讨好一个省副处倒不算太屈尊……
不过这张副处端着架子假清高的样子倒是让赵大屿心生不快了：“……张副处？”
秘书小姐暗地里掐了低头不语的张副处一把，抬头对赵大屿笑了笑，两瓣画了唇线的红唇显得性感妖娆：“赵副委，您就放心吧，咱们也是出公务时路过这里，听说青木镇的居民闹得厉害，因此才过来看看的……”
“那当然，那当然……”坐在一旁的赵大屿把这两个人的暧昧小动作尽数收归眼底，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既然都是同道中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商议了……
颜正南从容不迫地从高台上走了下来，看着动作缓慢地翻看着那些监测报告的张副处，谦逊有礼地笑着问道：“张副处，如何？这些环保报告相信您也已经很熟悉了，您看不似造假的吧！”
“嗯，报告和证书都是真的！”张副处站起身来，庞大的身躯直接避开了秘书小姐再次伸过来的小魔爪，幽深的眸光直直看向难掩得意的颜正南：“只是上面的技术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若是新建的钢铁厂再按照旧设备的标准排放，这份报告恐怕是不合格的，只能作废！”
颜正南心内一凛，好犀利的眼神，好令人窒息的威压，不愧是能混到省城副处一职的人精……
颜正南略微定下心神，眼神制止了想要说话的赵大屿，沉声道：“那不知道，张副处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张副处点点头：“有，你们可以换新设备！”
颜正南一笑：“换新设备当然没问题，不过设备型号日新月异的，我们这方面的经验难免比不上你们监测处的，还得请教一下张副处，不如待会儿这边的事处理完后，咱们找个地方吃顿饭慢慢谈……”
秘书小姐笑得妩媚动人：“颜总，咱们张副处公务繁忙，就不好打扰您们了。只是依照咱们往年的经验，对于监测不过关的企业我们都会建议一些质量优良的供货渠道，虽然价格贵了点……”
张副处沉沉“嗯”了一声，也点了点头，算是对秘书小姐的代表发言表示纵容……
赵大屿心下嗤笑，这两个扯皮条的，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宰他们一脖子血呢！不愧是省城下来的老狐狸，习惯吃人不吐骨头，还以为省城里的环境处是个什么清水衙门，他呸！比他送烟送酒都狠！
颜正南接过秘书小姐手中的价格表，嘴角不断抽搐，这些环保过滤装置比国内的贵了不知多少倍……
颜双再次小小声道：“如果钢铁厂买了这种设备，咱们就不用担心排放废气废水的问题了吧？”
此话一出，镇民们再次群情汹涌：“对啊，有了这种设备，我们可以继续在青木镇里种花了！”
快要被热情激动的镇民淹没的小透明余善，在人群中欢呼道：“颜总，有这么好的设备当然得购买进来了！只要颜总签下这份更新最先进环保设备的协议，我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对！对！签了我们就同意！”
在众多青木镇镇民此起彼伏的起哄起和赞同声中，颜正南眯了眯眼，不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我们会使用最先进的环保设施，保证绝对不会排出高于国家标准一分一毫的废气与污水。到时钢铁厂建好之前就可以从国外引进，到时请青木镇所有的乡亲们一起参观与监督……”
“正南，你知道那得……”花多少钱吗？
赵大屿震惊无比地看了他一眼，对于颜正南的这番妥协表示无法理解与难以妥协。
别说现在国内的环保设备技术还在探索阶段，一小台普通过滤器的价格仍旧贵得吓死人，更别说国外引进的大家伙设备，那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难道他们还没把钢铁厂建起来就先赔进这么大一笔开支吗？
“我自有分寸。”颜正南掩下眼中的冷光，利落地在秘书草拟好的新增协议书签好了名字……
……
众多镇民心满意足地拿着重新签好的协议书，走到张副处面前激动道谢：“张副处，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嫌弃的话来咱家里喝口花茶吃些梅花糕吧……”
混在人群里的颜双也是一脸心悦诚服的样子：“哇噻，张副处，你真是一个大好人！真是一个好官，居然帮了我们青木镇这么一个大忙……”
“果然官大一级可以压死人哪……”看着张副处在镇民们的簇拥下离去的背影，赵大屿心里冷笑连连钱袋和脸面两手抓、一手都不落下，看这群无知愚民还对这家伙感恩戴德的……
颜正南冷眼看着这番热闹：“小财不出大财不入，他不贪点的话反倒让我不踏实了……”